长女_分节阅读_第21节(2 / 2)
“夫人说笑了,我要是个事事都要问了长辈才能做的人,恐怕你夫君回潭州时,见到的就是我的一座坟了。”
孟半烟忍不住叹口气,有些道理实在就如同和尚头上的虱子,她真不明白怎么有些人就非要装聋作哑,还觉得旁人也会跟着他们一起坐念唱打,真当是自己哄着自己玩儿呢。
“在夫人眼里我进侯府当一个人人心知肚明的假千金是高攀,我却只觉得这是把我的脸面往地下踩,此事无关于你我之间瞧不瞧得上,只是从根子上你我就不是一路人罢了。”
“你!”郭珍没想到会从孟半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一时间想反驳又不知该怎么说,憋得脸色紫红也只能干巴巴抛出一句。
“没规没矩的乡野之女,你父亲替你谋求个好婚事,倒成了错处了。你父亲这么多年在外面也多有难处,你是做女儿的,难道就一点都不能体谅。”
“夫人,这话哄哄外人就算罢了,同我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孟半烟本不想跟郭珍吵,但见她是个油盐不进的蠢货便也没了耐心,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再不打算压抑自己的愤怒。
“体谅他什么?体谅他抛弃妻女,体谅他明明恢复了记忆不回家,体谅他没给家中老父老母送终。
还是体谅他恬不知耻,把主意打到亲生女儿身上,嘴上说得好听嫁去侍郎府做大奶奶,这么好的亲事你怎么不去,你和他不还有个小女儿吗,这么好的事怎么不留给自己的姑娘,反来便宜了我。”
有些话起了头就没有半路停下的道理,孟半烟欺身上前几乎把郭珍堵在榻上,美目上下打量像是在挑拣,眸子里全是毫不掩藏的蔑视。
“侯府家的姑娘这么懂礼数,招赘的时候不看年纪的吗?孟海平他只是失忆了,不是投胎重新生过一回,三十几的男人又不是人事不知的,你们家难道就没一人想过,他也曾有过妻儿老小?”
“夫人自己要投机取巧,找个能帮你赚钱的男人回来,就该食得咸鱼抵得渴,想到有一天他找回记忆,又多出个妻子和孩子来。”
孟半烟其实真的没明白,这么大一个侯府到底有多缺人才会让孟海平进门当赘婿,不是高门大户勋贵人家吗?怎么这般不讲究。
“当然了,这些都是马后炮,既找了那就找了,捏着鼻子哄着自己过日子不好吗,非又要转过头来招惹我,我一个清清白白人家的女儿,凭什么要跟着赘婿来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夫人莫忘了,我才是你夫君原配生的孩子,从我这头论先来后到的理,你才是后来的。从你那头论你不过是招了个赘婿,就如同旁人家娶妻,娶了妻难道就算把我整个孟家都夺了去?
我孟家的人又没死绝,祖父祖母是我给养老送终安坟立碑,我才是孟家的当家人。我要嫁人只能由我自己说了算,一个抛妻弃子的赘婿,和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夫人,怎么配插手我家的事。”
有些情绪压抑久了,会被误以为从未有过,但其实只要一个引子就会彻底决堤。孟海平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或者他本来就躲在屋里哪个角落。
他一脸菜色地拉住孟半烟的腕子,拦在双眼猩红的女儿和已经被孟半烟吓得两股战战的郭珍中间,他毫不怀疑要不是今天是在侯府,孟半烟一定会动手。
“半烟,你我父女一场,我知道你会为了此事恨我,可到底从小到大我也把你捧在手心里养过,就没半点情谊了?”
孟海平一直嘴上冠冕堂皇,直到此刻才算说出几句心里话,“我是利欲熏心,但你能不能想想以前,把这事两厢抵了,你我父女往后日子还长。你都已经到京城了,怎么就不能往前看。”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屁话。”孟半烟差点被孟海平的话给气笑了,“我要不是念着你我父女一场,要不是你以前对我那么好过,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早在潭州我就有千百种方法弄死你。”
孟半烟冷冷看着孟海平,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孟半烟本想就藏在心里想一想算了,何必说出来伤人伤己。
“这些年我每一次觉得撑不下去了,就自己跟自己说再忍一忍吧,我是你的女儿,我不能叫外人看了你的笑话。我不能让以前那些笑你只有一个女儿的人,在你死后还背后说你:看吧,果然没个儿子,果然撑不起这个家。”
“爹,你怎么要活着回来呢?你都选择死在外面了,为什么要回来。我没觉得你是我爹,你现在不过是披着我爹的一张皮罢了。”
孟半烟的话是一把刀,捅伤了孟海平之余也把自己伤得鲜血淋漓。父女两个这一路吵也吵了恨也恨了,此刻把心里话全摊开来,反倒平静下来。
孟海平胡乱摸了摸满脸泪水,“所以你是故意的,故意示弱放你母亲离开,再跟着我一起来京城,就是为了这一天,对吗。”
“是啊,那天我就说过我是故意的,父亲不记得了吗!”见孟海平还在喋喋不休自己越过他和侯府擅自跟武家定亲的事,孟半烟甚至有些想笑。
他终于和自己一样,尝到了被至亲欺骗出卖的苦头,终于耿耿于怀过不去这个坎,真好啊。
孟海平看到女儿眸中毫不遮掩的恨意时,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那这辈子,咱们父女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这话说出来孟半烟也心尖一窒,她看着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的父亲,心里惦记的却是老家那座至今还留着的孟海平的坟,“父亲,我若稀里糊涂原谅了你,便对不起我活的这八年。”
“没有半点补偿的余地了?”孟海平嘴里尽是苦涩,他还攥紧了女儿的手腕,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和自己彻底离心。
“父亲,就这么着吧。这世道总归是站在你这边的,只要你我还姓孟,我又做不出那等剔骨还父的事,到了人前不还要顾忌那份面子情。
外人不会管这么多的,等我跟武承安成了亲,在旁人眼里你和侍郎府也是板上钉钉的亲戚关系,这些还不够吗,还要什么呢。”
极度的愤怒过后,便是无边蔓延的疲惫。孟半烟懒得再和这侯府三房的人拉扯不清,把自己的手从孟海平掌心挣脱出来,又转过头去看早已吓傻了的郭珍。
“往后别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们俩本没仇。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过好你的日子,我走好我的路就行了。别逼急了我,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您这种贵人可跟我耗不起。”
说完这话,孟半烟也不再等屋里一众人反应,便转身离开。
郭珍这边的热闹,早有好事的婆子传到郭玄那里去。孙娴心本就有准备,见郭玄和张氏难色极难看却不准备插手的样子,也放心起身不紧不慢跟着侯府的丫鬟往郭珍这边来。
等她走到郭珍院子门口,正正好碰上出来的孟半烟。孙娴心都不用问,只看一眼就知道孟半烟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并不多问什么,只伸手在她手背上安抚着拍了拍,便出了侯府。
强撑着挺直腰杆从侯府出来,孟半烟气得眼睛涨疼连路都要看不清,脚底下更是踉跄两步差点自己踩着自己裙摆,好在身侧突然多了一双手扶住了自己,“别急,我扶你上车。”
来的是武承安,今日是后姹女眷见面,武承安本不用来。但他一想到孟半烟今天要见孟海平和三房的人就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跟来了。
到了侯府门口他也不进去,老大个马车就杵在侯府门前等着,惹得侯府门房一个劲的往外看,找来管事迎上前去问,武承安也不搭理,只让安福敷衍几句打发了便罢。
直到孟半烟从侯府出来,才颠颠地从马车上下来。他太清楚自己对于孟半烟来说最大的作用,就是给她当个牌面挂件,要用的时候摆出来给人看,用不着的时候老实在家养着,别哪天一口气上不来再早早的走了。
武承安的手很凉,骨节分明有些硌人,不像孟半烟从小就是一双肉手,那时候人人都说这小姑娘长大了有福气。
可如今长大了,福气没见着,反到时候只能从武承安这一双瘦得骨节嶙峋的手中汲取点点安心,“武承安,我胃疼。”
第38章
孟半烟不能发大脾气,每次发完脾气就胃疼。
整个胃脘痉挛成硬硬一团,疼得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上了马车全身弓着蹲着,头死死抵在武承安膝盖上,像一只虾米一样动都不敢动。
王家从大舅王春生到王苍,都为了这事发过愁,孟半烟也因此吃了不少苦汤子。吃来吃去作用也不大,还是老爷子王茂林一锤定音,吃什么吃,平日里养一养脾气别动不动发火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