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_分节阅读_第27节(2 / 2)
父子二人对坐半晌,直到又听见外间婆媳两人亲亲热热的嬉笑交谈,武靖才起身从身后的多宝阁里抽出一个小匣子来。
匣子里装的是侍郎府的腰牌和武靖早年间做的私令,因着几个儿子都没分家也都没出仕,侍郎府正经的腰牌一直都只有武靖和孙娴心有。
武承定这几年在外厮混得多,有时候也找借口从武靖这里临时拿了腰牌出去,或炫耀或替人招揽些事,用过后都要及时还回来,连拿在自己手里过夜都不敢。
私令就更加要紧,武靖拢共就做了两份。拿了私令就能吩咐侍郎府门下所有人,包括田庄上的庄头铺面上的掌柜,甚至是武靖这些年的门客学生。
要是没有这个私令,不管是武承安还是武承定和武承宪,出去碰上了是主家的少爷,但也仅仅是主家的少爷,想要指使他们干活做事,恐怕事情还没办武靖就什么都知道了。
“两样东西本就是要留给你的,这几年你身子不好就一直留在我这里。现在你成家了先把腰牌给你,等再过阵子搬去东院,或出去走动或招揽门客,就都用得上了。”
腰牌和私令,武承安当然知道父亲一直留着。他也知道自从武承定和柳氏生了孩子以后,父亲就起了要把腰牌给他的心。
要不是他几次三番耍小聪明,拿着从父亲这里借去的腰牌办砸了事,说不定就真给他了。也正是这样,母亲才会着急替自己说亲,毕竟要是腰牌真到了武承定手里,也就代表自己是真的被父亲放弃了。
武承安接过腰牌,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过腰牌上的纹路。即便他再自诩性情冷淡不在意这些,但是又如何能真的不在意。自己是父亲的长子,怎么会甘心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器重别的儿子,视自己如无物。
“父亲……”
“怎么,还想要私令啊。你老子还没老呢,且再等等吧。”
武承安红了眼眶,武靖也忍不住有些心绪起伏。他承认这个腰牌他给得起码有一半是存了补偿的心思,毕竟之前谢家姑娘那事,也在他的默许之下糊弄过去。
这几年大儿子明里暗里吃了多少这样的亏,武靖心里有数。只是他不光是个父亲还是侍郎府的家主。他不能把所有感情和希望都寄托在武承安身上。
直到今天,他被孟半烟这个儿媳撕破遮羞布恼羞之余,也隐约明白了妻子一定要把这个儿媳娶进门的原因。他必须再给长子一个机会,要不然这个府里恐怕就真的要乱了。
武承安刚觉得父亲对自己特好,又被武靖一句没老给强行打断。父子平时本就很少这样掏心窝子说话,把正事说完就更加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
还是武靖主动起身在儿子肩膀捏了捏,便带着他出去,各自找各自的媳妇,不再提及方才的那一抹父子温情。
正院里父子婆媳一团和气,西院里却弥漫着散不开的凝重与紧张,连一向喜欢凑在廊下说闲话的婆子也都四散躲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主子们不高兴,再挨打挨训。
屋里,谢姨娘气得满脸通红,手掌狠狠拍在圈椅的扶手上,也顾不得精心保养的指甲都磕劈了。
“那孟半烟算个什么东西,没进门的时候就敢做主赶走柳妙菡。现在又当着老爷的面这般给我没脸,以后这府里还能有咱们母子站的地方?!”
“姨娘消消气,她不过就是个小地方来的粗妇,她懂个什么道理。商贾人家养出来的姑娘,也就这点蛮子劲儿了。”
柳氏嫁给武承定,即便武承定是庶子也是她家高攀了。刚嫁过来那一阵她也想过去亲近孙娴心,毕竟姨娘是姨娘母亲是母亲,私底下如何论是一回事,明面上武承定的母亲却是只有孙娴心一个。
但孙娴心显然并没有打算跟柳氏亲近,她明白柳氏打的什么主意。府里人人都想着武承安身子不好,说不定哪一场病熬不过来人就去了,到时候孙娴心这个夫人也只能傍着庶子过活。
可惜孙娴心压根就没这个打算,儿子在一天她替儿子筹谋打算一天,万一哪天儿子真走在她前头,她也攒够了体己,或留在侍郎府或回潭州老家去,总之绝不会去跟庶子假模假式说什么母子情。
柳氏后来也看明白了,便彻底绝了去孙娴心跟前讨好的心。这两年越发的亲近谢姨娘,两人成了真正的婆媳吃在一处想在一处,连把庶妹推给武承安,也琢磨到一处。
谢姨娘一贯愿听柳氏的话,这会儿被她这么一劝,脸色虽还难看但到底平静了些,“蛮子又如何,还不是顺顺当当嫁进来了,这才第一天就这个做派,往后还不知要怎么嚣张。这哪里是娶妻,分明就是给武承安弄了条看门狗。”
“姨娘!”武承宜向来是个要强的性子,身为女子不能出去往来交际,便把心思全放在读书上,暗暗发誓要把书读得比家里兄弟姊妹们都要好。
书读得多了道理也懂得多,自然更要脸面。这会儿听自家姨娘说得实在不像话,虽心里也怨孟半烟当着众人的面落了谢姨娘的面子,但又忍不住高声止住谢姨娘的话。
自家女儿是个什么性子谢姨娘比谁都清楚,见武承宜涨红了脸,忍不住拿话刺挠她:“好姑娘,知道你知书达理博古通今,可如今是你亲娘的面子被人扔在地上踩,你不说帮忙想法子,好歹别站干岸上看行吗。”
这话说得就有些刻薄了,武承宜被挤兑得紧攥着手帕的指尖都细细打颤,嘴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愤愤然把头撇向一侧再不做声。
倒是一直坐在一旁没说话的武承蔻神色淡淡的,见母亲要跟姐姐吵起来才插了句嘴:“姨娘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您再生气这会儿也不能真把大嫂怎么样,倒不如歇歇心养养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说来说去,人人都有道理,但人人都拿孟半烟棘手,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就如同武承蔻说的,气成那样又如何,总不能现拿把刀去把她杀了。
既杀不死她就不能轻易得罪了她,她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别到时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人家在京城就她一个人,到时候报复起来可没那么多顾忌。
“行了!”一直闷头坐在一旁的武承定见姨娘妻子和妹妹也争不出个结果,才出言结束了这一场注定没结果的争论,“外公和舅舅不是快要回来了,有什么事等他们回京城了再说。”
第48章
早上跟着两人一起去正院的除了孟半烟身边的铁打的翠云,还有秋禾与两个二等丫鬟琥珀和珍珠。
松云院在侍郎府的地位这些年一直有些尴尬,谁都知道武承安是嫡出的长子,但人人都说不准这金疙瘩到底能活多久。
时间长了,有些心思活泛的奴仆面热心疼,明面上照旧对松云院亲亲热热,但真正亲近的却是西院那边。
这种说不明道不清的事情,动真格的摆到台面上来说又没个证据,可要说只是松云院的丫鬟婆子们多心,却也是睁眼说瞎话。
时间长了,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子邪火,今天被孟半烟当着谢姨娘的面戳破她的脸面,两个小丫鬟从正院回来的路上,脚下都快要能生出风来。
好不容易回了松云院关上门,琥珀和珍珠就再忍不住,跟小姊妹们把正院里的事绘声绘色全学了一遍。听的人也惊奇,又拉着她们翻来覆去的问,吵得武承安实在受不住,曲起手指重重在桌上敲了几下,才安静了大半。
便是这样了,有两个胆子大又年纪小的丫鬟还躲去廊下你拿手肘撞我一下,我用帕子甩你一遭,嬉笑打闹高兴得忘了形。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一直做出这幅怪样子,好像我是干了什么勤王杀驾的稀罕事。”
“大奶奶这话说得不对,咱们少爷这几年不知吃了多少亏,秋禾冬麦几个想跟西院那位争个对错,怕吵不过反而给少爷添麻烦。也得亏有了您,自从少爷识得您就处处有人护着了。”
说这话的是武承安的奶娘何妈妈,从武承安一落地到今天,何妈妈在他身上花的心血,比自家那几个孩子加起来还要多。
起初孙娴心定下孟半烟做侍郎府的大奶奶,何妈妈心里是有过埋怨的。在她眼里武承安处处都好,这世上没有他配不上的人。
不说非要娶公主那么难为人,但起码一个勋贵士族家的闺秀总是行的。谁知挑来挑去挑了个商户人家的女儿,挑挑拣拣也顶多能夸一句是清白人家的好闺女。
直到孟半烟收拾了柳妙菡那么个大麻烦,再看着武承安变得比往日愿意动弹出门,以前病了恨不得满院子的人哄着才能吃下半碗药,现在不用人催,咳嗽几声就主动唤人去请彭老先生来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