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女_分节阅读_第29节(1 / 2)
净月从未见过武承安那般畅快舒朗的样子,病久了的人身上难免带有郁气,哪怕不是故意的却也遮掩不住。
今天净月站得老远隔着窗户,几乎只能瞧见两人的影儿,说的什么话都听不清,但就是能觉察出来武承安那股子开心高兴的劲儿。
“奴婢去的时候听见翠云在跟秋禾几个说话,说王家太太这个月月底就要回潭州去了。”
“怎么这么着急啊,也太快了,难得来一回怎么不多待待。”
“听说是大奶奶那个继父家里的姑娘今年冬天也要出嫁,这回跟着一起来帮忙料理大奶奶的婚事,这不事情办完又得赶回去,那边还有一场要忙呢。”
孙娴心很少在孟半烟嘴里听说关于王春华再嫁之后的事,张家更是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家,再多就不知道了。
现在听说了这事她也坐不住,赶紧的就叫上全妈妈去开私库挑选东西,人家千里迢迢过来帮着自己的媳妇料理家事,现在知道人家姑娘要出嫁,没一点表示那也太失礼了。
第50章
上巳节三月三,在老家的时候每逢这天家里都要做地菜煮蛋,里面放上黑豆红枣红糖,甜滋滋地煮上一大锅,据说是有祛湿除邪的功效。
孟半烟小时候不喜欢地菜的味道,也不喜欢煮不入味的鸡蛋,每次都只喝一大碗红糖水,再把碗里的红枣红豆挑着吃掉,剩下碗底光溜溜的鸡蛋和地菜。
要是被王春华发现了,就得被念叨着苦巴巴把剩下的那颗蛋吃掉。要是被孟海平发现了,当爹的就会不做声端起碗替女儿把鸡蛋吃了。
后来长大了,每到三月三主动嘱咐厨房要开始准备地菜煮蛋的成了孟半烟自己,就不觉得地菜的味道奇怪了。
今年来了京城又忙着成亲的事,回门之后发现上巳节都过了,这才恍然这几天自己总觉得漏了什么事没干,到底是忘了什么。
地菜是家乡的土叫法,孟半烟前一天晚上问武承安京城有没有这东西的时候,武承安清澈的眼神显得有那么一点点愚蠢,她就知道自己指望不上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了。
第二天找上春柳,两人嘀咕半天确定孟半烟嘴里的地菜就是荠菜之后,就大手一挥把陈妈妈准备用来做包子的荠菜全弄来,煮了两大锅地菜鸡蛋。
地菜特有的清香煮开之后会慢慢飘远,加上陈妈妈舍得放料,听孟半烟说要放红糖红枣,就放了满满一大锅,煮开掀锅都看不见鸡蛋,全是满满的红枣挤挤挨挨。
闻着味儿寻来的还有正好往松云院这边来的孙娴心,还没进院子就闻出来孟半烟在做什么,“阿喜,你闻闻这是不是地菜煮蛋的香。”
“姑娘,好像是呢。”喜妈妈是孙娴心的陪房,这么多年了孙娴心身边比喜妈妈能干的人有许多,但是只有喜妈妈一直一直陪着孙娴心。
循着荠菜的清香和红糖红枣的甜香,两人一路走到松云院的小厨房外,孙娴心第一眼就先看见坐在院子石凳上,端着个小瓷碗吃得头也没抬的儿子。
武承安病得多吃的药更多,药吃多了败胃口。即便是成亲前的一段日子,秋禾几个总拿孟半烟当说头劝他多吃些,把身体养好些,用处也有限,孙娴心都多少年没见过儿子吃东西吃得这么香了。
松云院里以往只有药香飘散的时候,现在新奶奶进门开始张罗好吃的,院里的丫鬟一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
毕竟武承安性子再好再不磋磨奴仆,可天天守着一个病病歪歪的主子,主子一病满院子的人就大气的不敢出,时间长了整个松云院的氛围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个才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原本凑在一起嬉嬉笑笑等着吃,一回头瞧见站在小院门口的孙娴心,这才慌忙俯身道万福请安。
“娘怎么到这后面来了。”听见动静,武承安也起身来迎,“厨房里烟重油重,母亲还是去前面坐坐?”
“这地方你来得娘就待不得?”孙娴心嗔怪般在儿子瘦削的背脊上拍了拍,跟他一起在小院里的石凳上坐下,“怎么就你一个人吃,半烟呢?”
“还在厨房里呢,她说还得多煮会儿才行,儿子这碗是她另盛的。”
武承安平时哪里会往厨房这边来,上一次进厨房还是在潭州,孟半烟差人送了吃的过去,才让武大少爷乐得颠颠儿地去厨房里看稀罕。
这次孟半烟说要煮汤,正是黏糊劲儿大离不开她的时候,自然就也跟着过来了。
偏这病美人还是个啰嗦的,让他在厨房外的石凳上坐着等还不愿意。非要跟在孟半烟身后,她走哪儿就跟到哪儿,嘴上还不闲着,这也要问那也要问,问得孟半烟烦了这才提前舀了碗地菜煮蛋出来,让他先吃着。
这本是孟半烟在王家,每次被几个小侄儿侄女缠磨的时候用的招数,谁知用在武承安身上也有用。
武大少端着甜汤眼尾都往上翘着,一副‘你们都没有,你们都得等着,就我能先吃’的得瑟样子,看得孟半烟牙都酸倒了。
儿子眼角眉梢的得意哪里瞒得过孙娴心,她看了心中越发觉得孟半烟这个儿媳娶得没错,一时间也忍不住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让端着甜汤出来的孟半烟忍不住拿眼神去示意喜妈妈,这母子两个是怎么了。
地菜煮蛋,这时节放在潭州城一文钱就能在街角的小摊子买上满满一大碗,到了京城侍郎府却成了个稀罕物。
厨房烟重,孟半烟干脆让丫鬟把甜汤端去后头花房,通风又清净正是吃东西的好地方。
孙娴心和喜妈妈两人吃得头也不抬,虽仪态依旧端庄,却能看出是真的喜欢高兴,到最后连碗底那点红糖水都喝尽了。
“母亲既喜欢,怎么这么些年在府里没做过。”孟半烟看着把满满一碗水都喝干净,鸡蛋吃了两个孙娴心,实在没忍住问。
“我本来还以为京城没地菜,原来就换了个名字而已。”孙娴心还想再吃,孟半烟从丫鬟摆摆手不让了。
那么一大碗吃下肚她都怕孙娴心积食,再吃晚上都不用吃饭了,“我还听春柳说陈妈妈做荠菜包子是一绝呢。”
孙娴心听孟半烟这么一说自己都愣了一下,是啊,明明什么都不缺,怎么自己就没想过弄这个吃呢。
孙娴心是个很少回首过往的人,此刻被孟半烟这么一问难得怔愣,才恍惚发现自己错过了许多,也遗忘了许多。
小时候的她也和孟半烟一样,并不怎么习惯地菜煮着吃的味道,更喜欢的是汤里的红枣桂圆豆子,和红糖熬出来香香甜甜的水。
大一点跟着爹娘来了京城,起初每年到了时节阿娘也会在府里煮,说是祛湿辟邪,但后来父亲仕途坎坷,只能退一步往国子监仕林学子间去搏一个清流的名声,家里就渐渐不再维持在老家的习惯了。
再后来自己及笄嫁人,嫁给武靖的前两年是在当时还是侯府的安宁伯府里过日子。新嫁进侯府的新媳妇生怕行差踏错,上有婆母太婆婆要伺候,下有谢氏虎视眈眈,她哪里敢为了自己一点小小的摆不上台面的老家的吃食,就让厨房给自己另做。
后来从侯府分出来,倒是能自己当家做主了。但那些年武靖忙着仕途经济,府里又陆续添了姨娘通房和孩子。孙娴心每日忙得连多喝一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就更没心思去想这些。
吃食上面,正院的厨房一贯以武靖的喜好为主,孙娴心跟着他吃了这么多年,连辣椒都吃得少了。武承安这边更是以养生养气为重,该吃什么能吃什么,都要请大夫看过才行,就更没闲工夫想别的。
现在面对儿媳的疑惑,孙娴心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这些年的辛苦,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像桩桩件件都不是很值得说起的事,可那些事又真切的发生过,并且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孙娴心整个人。
孙娴心的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孟半烟也不催她也不继续问她,而是转身招手让半夏去厨房拿些点心小吃过来,孙娴心来都来了总不能真让人吃碗汤汤水水就起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