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51(1 / 1)

环雅望见那青年轻佻不羁中又带温存的举止,一双桃花眼宝光流转,端的是让人生不出距离感,这样的季太初,的确不愧是当年风靡天下的第一美男子季墨白的后代。相似的眉眼却是完全不相同的风韵,又有如出一辙的柔情蜜意,即使明知道是假,却还会让人想奋不顾身一试深浅。此刻他的下颚被那青年浪荡勾起,二人鼻尖抵着鼻尖气息交缠,凭空生出的暧昧让人心神迷醉,肢体灼烧。环雅向着他缓缓绽开一抹笑,轻轻说了句:“对,就是等你。”

就这样完成了相遇。平静却又深藏着暗涌的邂逅与其说是天定,倒不如说是人为的因素更多些。谁都以为季太初空有一副浪荡不羁留恋粉筑的皮囊,却不知这男人斯文柔和的外表下潜藏的却是一颗敏锐冷漠的心。他爱你时,会藏起所有的利爪为自己披上一层温和的外衣,他不爱你时,就更会收敛起身体里所有的锋芒,滴水不漏的言辞与温柔,如同一只假寐的白虎,任你以为他是一只好欺负的狸猫,然后在惯性的大意之中等待丢盔弃甲。

半年后,凤阳门。

太初被故人所挟而温顺乖巧的离开了“人间炼狱”菖蒲宫,一并甩下的是艳殇带给他的疼痛和对叶溢清无法回报的眼神,而他带走的,却是一个一直以来都在猜测中逐渐成形的真相。有关真相,每个人都自由一套说辞。艳殇有菖蒲宫的立场,所以环雅也自然会有凤阳门的角度,那么是正是邪究竟谁说了算呢?赢家说了算。天大地大,管不住还是一个人的心大。

此刻,百里外的凤阳门总坛里,失了声的季太初正惬意的靠在贵妃榻上小憩,半阖的桃花美目悠然自得,纤瘦掌心缓缓把玩着一串翡翠念珠。须臾,一声颤音滑入耳际,太初睁开眼勾起唇角笑,嘴巴一张一翕无声的说着:断了。对面男子白衣胜雪,正端坐在一架乌木紫案前抚琴,白净指尖一丝红缨蜿蜒,琴面上是断掉的弦。男子不是旁人,就是环雅,哦不,或者说的准确点应该是:凤淮恙。

凤阳门门主凤淮恙正在用有些复杂却不失温柔的眼神望着斜对面满是懒意的紫衣青年,比起数月前削瘦许多,眉宇间却增添了一份说不出的,别致的风韵。扯一段绢帛缠上手心,凤淮恙起身慢慢走上前来,在太初身旁坐下,伸手温柔的抚摸他的眉心,微微濡软的眉毛舒展在指腹下面,让人生出一份恬淡的安逸。弯腰在青年半梦半醒的脸上轻吻一记,凤淮恙低低的笑:“讨厌我了么?太初。”想也知是没有人回答的,季太初淡笑着瞥了他一眼,懒洋洋享受着被人爱抚的美妙触感,嘴角轻抿的弧度却意外的疏离。凤淮恙得不到回答,停下手忽然用力抱住他,眼神锐利,咬着牙笑:“没关系,我会等到你好起来,然后我们就像从前一样……”

季太初恹恹的翻了个身,不着痕迹的推开他的怀抱,头枕着手肘昏昏沉沉睡过去,这次却像是真的睡着了。凤淮恙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眼眸闪烁中有难掩的愕然。是他猜错了么?他高估了自己的魅力,所以被拒绝了,他刚才,的确是被拒绝了吧……垂眸,默不作声的看了那熟睡的人良久方才起身,挥挥袖子离去,凤淮恙的背影有些孤独,步伐稳健,故而没能看到再他离去后原本睡着的青年轻轻漾开的美目里,清淡冷静的光,陌生,镇定,一如从未遇见过。不,或许对待陌生人,他都会温柔上许多。

“为什么要讨厌你?我也不爱你。”太初垂下眼皮无声的说,表情有些冷漠,“凤淮恙啊凤淮恙,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不懂得珍惜,那么,就算了吧……”过去的就是过去,在他的世界里这一秒之前他是环雅,这一秒之后是凤淮恙,这本没什么区别,或者即使有,那微妙之处也仅仅在于一个主动与被动的关系。

都以为他是白痴吗。他给过他机会的,真的给过,那一瓶“玉子清”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倌,怎么可能“见多识广”到认识素来在江湖上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唐门七少爷唐晴空,更何谈熟谙云集天下各类珍奇为一体的涪陵泷家?却是很可惜,他是故意说错的。只要沾了江湖的人都知道,类似墨莲的珍奇之物根本不是出自涪陵泷家,而是生长在当今武林盟主的辖地洞庭西湖,西亭世家。

这便奇怪了,一个低调本分的小倌查不出来历也就罢了,如何能在熟知江湖大家的前提下刻意隐藏自己真实的认知?他明明就知道墨莲的出处不是泷家而是洞庭西湖,可是他不说,而是故作无知的顺着太初的话顺了下去。岂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藏拙反而成了他暴露的弊病。还有叶溢清,好好的一个“季管家“却经常大半夜的不在房里,一次两次便好,次数多了却又不让人抓到痛脚,不会很奇怪吗?还有桃九苏的“死”,现在当然明白是艳殇的诈死之计,可是当初与大家朝夕相对的一个人突然没了,连季太初都觉得有那么些个揪心,如红殊和沽赏这般平日里地位相当也算有些亲密的伙伴,竟然阻拦他去衙门领尸首?……

所以,不要说他敏感,也不要说他城府深,他明明给了所有人最公平的机会。怪只怪彼此都习惯了生活在谎言里,可是你们的谎言越来越不逼真,迫使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过之后,好不容易熬到他们如愿以偿的揭开“真相”,他还要故作惊讶状好慰籍群众的虚荣心,他不累么?好吧,他不是怕累,毕竟人生处处都是精彩的欺骗,可是他不怎么喜欢欺骗,或者说是,很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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