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33(1 / 2)

吕鹏的妹妹吕贞娘要于年前出阁, 婚期已经定下了。

老夫人和二夫人慌了:长幼有序,按理来说,吕鹏先娶妻, 吕家才好让吕贞娘出嫁, 现在谢丽华的嫁妆还没备齐,怎么是好!

二夫人去吕家问,吕夫人连声赔不是, 道明缘由。

两年前吕贞娘和岳州蒋家定亲,两家商量好等吕贞娘十六岁出嫁, 不曾想今年蒋家老太爷大病一场,大夫都说只怕熬不过去,要是老太爷没了,蒋家郎君得按制守孝,那婚期就得往后拖几年,蒋家无法,干脆提前为儿子办婚事,正好可以借着大喜冲一冲。

吕夫人说, 吕鹏的婚期不会提前。

二夫人吊起来的心放了回去。

谢丽华松了口气, 吕贞娘却哭成了泪人,谢蝉和陈家娘子陈梅几人结伴去看她, 她大哭道:“我还以为可以在家再过两年清闲日子,没想到这就要嫁人了, 以后再也不能和你们一起赏花吃酒了……这辈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相见的时候……”

小娘子们从小一起长大, 都伤心起来,低头抹眼泪。

男子娶妻, 不必离开家中, 小娘子嫁人却得离开父母家乡, 伺候公婆,友爱姑嫂,相夫教子……一生荣辱,都寄托在丈夫身上。若能嫁得良人,自然千好万好,若是遇人不淑,只能生生煎熬。

出嫁女的忐忑恐惧,小娘子们感同身受。

仆妇看一屋子小娘子都在哭,忙过来解劝,笑着摆出蒋家送来的聘礼,逗吕贞娘笑,又道:“姑娘要嫁人了,可不兴这么孩子气。”

吕贞娘收了眼泪,请陈梅几人坐,强笑道:“是我不好,惹你们也伤心了。”

小娘子们知道她难过,岔开话,夸蒋家的聘礼丰厚。

吕贞娘领着她们看蒋家送来的珠翠团冠,金钏,金帔坠,大家都夸,她心里好受了点,转而开始发愁:“我们家的缎匹还没凑齐,嫁衣也得请绣娘赶工,这么仓促,到时候去了蒋家,他们家肯定要笑话!”

吕夫人也在愁这件事。

知州家发愁,全江州的布商都争着献殷勤,各家各户拉出最好的缎匹请吕夫人挑选。

嫁妆里的缎匹凑足了,嫁衣却急不得,还有铺房的帐幔被褥,那是要供蒋家参观的,是新娘子的脸面,必须用最好看、最时兴的样式,吕夫人挑来挑去,没找到合心意的,急得上火。

潘家夫人笑道:“夫人贵人事忙,怎么忘了自己亲家?谢家的花样又多又贵气,您和亲家说一声不就好了?”

吕夫人来请二夫人想办法。

二夫人忙把所有花样子拿出来。

吕夫人挑了几个,叹道:“帐幔这些是有了,不过嫁衣只能赶制,得委屈贞娘了。”

谢蝉听说,对谢六爷道:“阿爹,你去和吕夫人说,我们绣坊可以帮着赶制嫁衣。”

谢六爷疑惑:“我们能吗?吕夫人很挑剔,绣坊那些绣件她看不上。”

谢蝉点头,“可以试一试,我们先赶一块帔子出来请吕夫人看,若合她心意,也就成了,若是她不喜欢,阿爹也是在为吕家帮忙。”

谢六爷还在为布铺的事情生气,看谢蝉已经在为绣坊拉买卖,诧异了好一会儿,点头应下,去和吕家说了。

吕夫人没听说过谢家绣坊,觉得谢六爷口气太大,不过看他诚心诚意帮忙,不好推,笑说:“真是劳烦了,不过咱们是亲戚,丑话说在前面,蒋家可是岳州望族,见多识广的,一般的东西,我们不敢拿给他们看。”

谢六爷笑道:“夫人这话太见外了,要是东西不合适,您只管照实说。”

话说定了,谢蝉写了张单子,要伙计去买各样丝线,只要最好的丝,又画了张图,要工匠按照样式做一批新梭子。

工匠看了图,不敢做,“梭子我是常做的,要两头尖,中间空,小娘子这图里的梭子尺寸是不是不对?看着比寻常的梭子要小得多,做出来了不能用,小娘子的钱可打水漂了。”

谢蝉道:“您宽心,照着我要的做,工钱我可以先付。”

几天后,谢六爷带着谢蝉去绣坊,自己到附近收账,绣坊掌柜忽然找过来,跌足捶胸,“六爷,您快去拦着九娘,她在胡闹啊!”

绣坊掌柜连鞋子都跑掉了,谢六爷吓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匆匆赶回绣坊,店里空空荡荡,伙计在往墙上抹粉,谢六爷一头雾水,走进内院,内院乌泱泱一片,绣娘们都在,当中地上一张织机,一个绣娘正在试用工匠做出来的新梭子,其他人围着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谢六爷转头问掌柜:“出什么事了,你急成这样?”

掌柜汗如雨下,“六爷,您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谢六爷登上二楼,发现二楼几间房都打通了,而且都刷了粉墙,看着极为宽敞明亮,屋子里整整齐齐摆了几十张织机。

谢蝉坐在一张织机前,手里拿着小梭子,旁边站了几个绣娘,她手指上戴了弹琴的护甲,往梭子上绕线,教她们怎么用。

绣娘们认真听着。

谢六爷走上前,眼前一片潋滟的彩光浮动,他循着光望过去,愕然发现那光彩竟是织机上织了一半的绢布发出来的。

他情不自禁走到织机前,伸手摸了摸,又翻开看了看,绢布只有一层,可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有一种双色闪动的浮光,日光照映下分外华美。

“阿爹来了。”

谢蝉起身,示意绣娘们出去。

掌柜立刻焦急地道:“六爷,九娘要把新梭子的用法,还有闪色技法教给这些绣娘!这怎么行?!这技法如此难得,是传家的宝贝,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外传?”

先前谢蝉执意要做新梭子,还让工匠按着弹琴用的护甲做了新拨子,掌柜很不以为然,等梭子做出来,谢蝉戴上护甲试了试,织了一幅山水图,掌柜目瞪口呆。

掌柜识货,立刻意识到这些新梭子和新技法不能传出去,谁家的技艺都是代代相传的秘法,有些人家甚至传男不传女。

可是谢蝉转头就召集绣娘,要把技法教给她们!

掌柜直擦汗:“六爷,九娘年纪小,不知道这稀罕技法有多难得,您快劝劝她。”

谢六爷回过神,捧着绢,先问谢蝉:“这是怎么织出来的?”

谢蝉演示给谢六爷看:“阿爹,这是横着的线,这是竖着的线,只要用不一样颜色的绣线横竖织,做出来就会有不同颜色闪动变幻的样子。”

谢六爷看明白了,又让掌柜拿出那幅山水图,问:“这是新技法织的?”

谢蝉点头。

谢六爷把山水图拿到窗前,要不是光线透过织物照出一些纹理,他还以为自己手上拿着一幅名家画作。

山水图浓墨浅淡,浑然天成,居然是织出来的,不是画出来的!

“这技法你从哪学会的?”

谢蝉心道,当然是上辈子学会的。

“一个仆妇教我的。”她面不改色,道,“阿爹,这技法其实不难,用小梭子,小织机,绣、织技法熟练的人很快就能上手。”

谢六爷皱眉:“就算好上手……可我看别家都没有,单单只有你织出来了,你这么轻易教给绣娘,她们传出去了怎么办?不行,这技法不能外传!”

谢蝉看一眼掌柜。

掌柜退了出去。

谢蝉站在谢六爷面前,仰起脸,“阿爹,我不仅要把这技法传给绣娘,还要教那些来卖绣品的人,让她们也学会,然后定期给我们供货。”

谢六爷神情震动:“你是什么打算?”

谢蝉拉着谢六爷坐下,找来纸笔,翻出算盘,啪的一声拨响算珠。

清脆的算珠声里,她缓缓地道:

“阿爹,这技法不难,但是只有我一个人会的话,我一天能做多少绣品?一天一件,一年下来也才几百件,能有多少进账?”

“我也受不了那么辛苦。”

“阿爹,你和五叔总要去南边进货,南边的布为什么好卖?因为鲜亮又便宜,运价也划算,南边市镇家家有织机,户户有绣娘,自然便宜。”

“一个小小的绣坊,靠我一个人绣,就算名声打出去了,几家都来求绣品,我们拿不出充足的货物,有什么用?”

“贵而精固然好,可是壮大不起来。”

“既然开门迎客做买卖,那就要做大!我们的货物不但要比别人家好,还必须能足够供应,才能抢占买主。”

“所以我不仅要教绣娘们技法,我还要她们每个人都学会、学精,我要我们绣坊的绣品名声响亮,货物充足,供应江州的需求不算,还要卖到隔壁州县,卖到府城安州!”

谢蝉在纸上写出一串串数字,往前一推。

谢六爷看着那些字,嘴巴慢慢张大,大得能塞一个馒头。

他竟不知,谢蝉有这样的野心抱负。

她不满足于经营好一家绣坊,她的目标是整个江州的绣品买卖!

不,还有安州!

谢六爷稳稳心神,问:“可是如果这技法传出去了,别人家也学会,比如范家,他们家和织造署来往多,他们学去了,我们怎么办?”

谢蝉放下算盘,胸有成竹地道:“这个阿爹可以放心,技法好教,好练,也好学,但以画入织,最重要的是看底稿的画,画稿好,织出来的成品才好看,画稿不好,技法再高超也不出奇。培养一个画师,比找熟练的绣娘要难多了。”

可以说,现在整个江州除了谢蝉,再找不到第二个精通此道的画师。

“别人不会的,我们会,我们先打响名声。等别人学会了,总是不如我们的好,大头总在我们这边。”

没有人能真正垄断一个营生,范家背靠织造署,也没能挤走江州其他布商。

谢六爷看着女儿,一颗心砰砰直跳,惊愕,激动,兴奋,自豪……

在他热血沸腾的时候,谢蝉一盆凉水泼下来:“阿爹,要是祖母知道我会新技法,要把这间绣坊收回去,怎么办?”

谢六爷浑身的热血立马凉了,凉得很透。

家族养大他,庇佑他,也主掌他的一切,他现在拥有的家财都是族产。

他幽幽地叹口气。

谢蝉走到谢六爷身边,搂住他的胳膊,“阿爹,我有个想法,你听听看。”

谢六爷沮丧地道:“你说说。”

谢蝉跑开,拿来一沓纸,铺在案上,道:“阿爹……翻修绣坊、做新梭子、新拨子、买丝线、招新绣娘……这些我没找账上要钱,用的全是我的工钱。”

布铺给了二房,但是谢蝉攒的工钱都在自己手上,她一口气把这些工钱都花了。

谢六爷眉头紧皱:“那些都是你的辛苦钱。”

谢蝉点头,看着谢六爷:“对,是我的辛苦钱……阿爹,这些账目我都记下了。”

谢六爷道:“回头我找账上支取,按数目给你,不能让你花私房钱。”

谢蝉摇头:“阿爹,我记账不是为了这个,这些不是我的私房钱,是入股钱。” 谢六爷一呆,“入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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