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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玄关又传来萧沉的声音。

“你有功课?”

梁潜抿唇,回他:“没有。”

“跟上来。”

梁潜一言不发,越过白清凌,和萧沉并肩下楼。

来到车前,司机正对着三人犯愁,不知该怎么安排座位,就见白清凌先走一步,上了副驾驶。

司机松了口气,上车启动。

来到医院,三人走进病区,单父正打水回来。

看到他们,单父迎上来笑着说:“你们来得刚巧,雨静醒着呢。”

只是转向白清凌时,他欲言又止。

白清凌说:“单叔叔,我已经听说妈的情况了,她的病不能受刺激,我在想,我和梁潜的事能不能暂时瞒着她?免得病情反复,对她不好。”

单父连连点头,看他的眼神带着满意的慰怀:“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要你受点委屈了。”

“我没关系的。”

白清凌说,“就让妈先把我当成来投奔哥的表弟吧。”

他的对策简单可行,又这样乖巧懂事,单父更是惊喜:“好好好,就这么办!”

梁潜冷眼看两人谈笑着走进病房。

他并不在乎白清凌想怎么做,也不在意继父有多么喜欢这个新的继子。

然而走进病房之前,白清凌落后一步,看向萧沉:“哥,你觉得呢,这样可以吗?”

萧沉说:“做得很好。”

梁潜骤然住脚。

他看着两人不作停留的背影。

看着已经走在另一个人身侧的单玉成。

惊觉间,原来兜兜转转,竟然又剩下他一个。

他在单玉成面前失去了特殊的资本,白清凌才是单玉成想偏爱的弟弟。

那他呢。

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白清凌享受天伦之乐吗。

眼睁睁看着单玉成渐行渐远,彻底变成另一个人的“哥”吗。

又或者,让他认输吗。

作为失败者离开这里,也许一时狼狈,但一年后、两年后、十年后,当他不再记得单玉成——

单玉成,也不会再记得曾经有过他这样一个人。

从此天各一方,互不相干。

梁潜的呼吸粗重一瞬。

只是一个念头,难以抑制的怒色就染红眼尾,覆盖着如霜戾气。

他绝不甘心就这样落荒而逃。

任何比拼,只要他在场,从无败绩,凭什么最重要的这一场就会失败?

他的目标只有成功。

梁潜看向白清凌。

十八年前夺走他的身份。

十八年后,还要再来夺走他这么多年来,唯一想留在身边的人吗。

绝无可能。

身前,白清凌正舒了口气,对着萧沉笑了笑:“那就麻烦哥一会配合我啦。”

走到门口,他不免有点紧张,“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妈会不会喜欢我。”

萧沉道:“不用担心——”

“哥!”

萧沉脚下微顿,转身看向梁潜。

白清凌也回过身来。

梁潜直直看着萧沉,沉声道:“我有点不舒服。”

白清凌忙说:“那——”

“哥,”梁潜冰冷的视线划过他,打断了他的话,“能陪我坐一会吗?”

白清凌张了张嘴,想说他可以自己去病房。

可梁潜的态度让他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决定不去干涉。

梁潜只紧紧盯着萧沉。

他希望单玉成不要去问白清凌的意见。

他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白清凌的施舍。

万幸,单玉成没有这么做,而从白清凌身边离开,走到他的面前。

“哪里不舒服?”

绷成一线的心弦渐渐放松,梁潜说:“头疼。”

萧沉说:“发烧了?”

梁潜正要摇头,一只手突如其来,随意撩开他垂落眉间的碎发,按在他的前额。

属于单玉成掌心的炽热体温紧紧贴合,轻易融入皮肉,烫得灼人。

梁潜抿唇,顿住两秒才说:“没有。”

萧沉扫过他的脸,见他脸色如常,又问:“只是头疼?”

梁潜“嗯”了一声。

萧沉说:“那就回去吧。”

梁潜还没皱眉,看见他转身看向白清凌。

白清凌这才出声:“我自己可以的。”

萧沉说:“六点,我会派车来接你。”

白清凌说:“好。”

萧沉已经转身。

梁潜没看白清凌一眼。

他和萧沉并肩,正看着灯光下的走廊。

两道密不可分的影子重又紧实纠缠,时刻贴近。

回到家,萧沉请了医生上门给梁潜做了简单检查,结果也是除了梁潜本身感觉不适,没有任何异常。

梁潜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的萧沉:“我还以为,白清凌来了之后,哥会把我抛诸脑后,不再管我了。”

萧沉只说:“休息一会吧。”

见他要起身,梁潜一把抓住他的手:“哥,再陪我一会,可以吗?”

萧沉于是继续坐下。

梁潜侧过身,握住他的手落在被面,却没有松开。

萧沉看着他半敛的双眼:“有话想说?”

梁潜眼睑微颤。

又被单玉成看穿,他没有隐瞒:“我想知道,白清凌回到单家,现在他才是哥的弟弟,哥还会像以前一样对我吗?”

萧沉说:“当然。”

梁潜又问:“那他呢,哥会怎么对待他呢?”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萧沉说:“他和你是一样的。”

即使猜到了这个答案,梁潜仍然兀地闭眼,掩起这瞬间自心底激涌喷薄的阴暗。

然而下一秒,他听到萧沉开口。

“你不喜欢他?”

梁潜睁眼。

他看向萧沉,低声说:“他撞伤了我的腿。”

萧沉看过床边的外骨骼。

梁潜又说:“也是他的母亲,不择手段让陈彰和公司毁约。这些哥都忘了吗?”

萧沉说:“应该忘记这些的是你。”

梁潜性格如此,这些旧有的恩怨绝不会忘,但让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是必行的计划,他不会更改。

“我没有忘。”

梁潜攥着他的手,紧了又紧,“可这些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包括白家,我也可以让给他,只要他别再来破坏我的生活。”

萧沉看着他。

梁潜也看着他,试图从这双始终平淡的眼睛里看出蛛丝马迹。

可惜没有。

萧沉只说:“放心,他不会破坏你的生活,试着接纳他,你可以得到另一个兄弟。”

失望灌进胸膛,梁潜闭了闭眼。

萧沉松手,拇指抚过他的眉眼:“睡一觉吧。”

话落,床垫轻轻一晃,随后是熟悉的脚步声。

当残存的暖意在眉间消散,关门声也同时响起。

梁潜闭着眼,脑海里不断有画面闪现。

过去,刚才,桩桩件件,他看到的所有影像,都和单玉成有关。

其中最频繁的,还是前天。

烂尾楼前的空地,头顶的星空,桌上的蛋糕,和两张并排的折叠椅。

他还清晰记得单玉成问过的那句话。

‘十八岁成人,你有什么心愿?’

梁潜蓦地转脸,闭起的眼狠狠压进枕间。

原以为不会睡着,可再睁眼,梁潜看到周围漆黑一片,只有没拉紧的窗帘缝里漏出一线月光,万籁俱寂。

他转身平躺,盯着天花板良久,听到门外传来隐约的声音,才掀了被子下床。

走到门边,房门才开半扇,客厅里的声音就迫不及待涌了进来。

“白少,听说您在白家习惯睡这个牌子的床品,这是单总特意为你准备的!”

“啊,其实我都行的。”

白清凌不好意思的语气也清清楚楚,“太麻烦哥了。”

回答他的声音最熟悉,仿佛近在耳边:“以后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告诉我。”

白清凌带着笑意:“我会的,谢谢哥!”

“……”

梁潜握在门把手的五指紧紧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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