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 / 2)
老秦王对她自是夸奖安抚,并直接承诺, 褚商日后商税, 只需缴纳两成, 要知道秦国商税繁重,几乎占据获利一半。
现在看, 她去洞西赈灾这个决定真是再正确不过。
“玉,”老秦王坐在西殿榻上,询问他,“治灾之事你可有头绪?”
秦歧玉长睫掀起,黑瞳看向在老秦王手边案几后跪坐的褚时英,滔天波澜隐匿在看似平静的眸光中,方才转向老秦王。
拱手道:“孙儿认为治洞西,重在三点,一是秦国管辖洞西郡的力度,二是大开洞西郡艰险道路,三是治理渭水水患。”
“此三点缺一不可。”
褚时英暗自点头,洞西郡守之所以敢隐瞒灾情,还不是自己仗着天高秦王远,无人能管束,无法无天,俨然成为洞西的王。
加之路难走,形成天然屏障,导致洞西方圆的人,出也不好出,进也不好进。
而治理水患那更是重中之重,不将水患治理好,那洞西年年都需要人力赈灾,秦国国法又与赈灾冲突,实在不好弄。
她看向自己对面的秦歧玉,他白玉无瑕的面庞上鼻梁高耸,眼睫又浓又密,像蝴蝶翅膀一样轻缓忽闪着,继而道:“孙儿举荐一人,至洞西治水。”
老秦王眉间深深的沟壑听闻他这些话都平整了些,他道:“说说,你要举荐何人治水?”
秦歧玉眸光扫过褚时英,说道:“水家名士姜水,其著有《水经详解》,治水之术炉火纯青,被誉为水家。”
水家姜水?
褚时英略带诧异地看向秦歧玉,这人她知道,前世还是她发现的此人,将其举荐给了郑季姜。
郑国和秦国比邻,滔滔不绝的渭水流通两国,因而郑国境内亦有水患。
郑季姜还是郑国公子时,渭水河畔遭灾,姜水主动前往献策于当地郡守,欲要治理水患,却被当地郡守打出。
后她听闻此事,觉得此人有大才,请之,又说服了郑季姜让此人试试治理,左右再差也就是个治理不好。
姜水当真是有治水天赋,且精通算学,经他治理,水患被解,郑季姜被郑王夸赞,一跃成为诸公子之首。
秦歧玉不提,她竟险些忘了此人。
不过,世人都觉得水家、农家等为小道,根本不会太过留意,他是如何知道的水家有这么一号人物?
她之疑惑目光,让秦歧玉呼吸都放缓了。
这边老秦王一声:“善!”而后吩咐道,“若此人真有才能,便将这治理水患之事交予他负责。”
“此人现在何处?”
秦歧玉喉结滚动,回道:“此人居无定所,上次听闻他在郑国,如今孙儿亦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老秦王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先找到《水经详解》我要一观,尽全力找此人。”
“喏。”
“等等,”老秦王想了片刻,同身边长史道,“向外公布,秦国拟召水家大成者入秦,官位高悬,有能者居之。”
长史:“喏。”
定下治水之策,秦歧玉便带着褚时英往宫外走,内侍在两人前面很远处领路,他低头问她:“可累?”
褚时英半点没掺假地点头,点头速度之快,冲淡了不少秦歧玉心中忐忑。
只听她问:“你还知道姜水呢?他治理水患的名气都这么大了?”
秦歧玉握住她微凉的手,将人握在手里,方有实感,心下稍安,简略解释两句:“在曾大父院中,偶听人谈起过。”
实则是他前世,听闻过褚时英举荐姜水,治理了郑国的渭水,他当时便想,此人若是此人在秦国就好了。
褚时英不疑有他,仗着内侍很有眼色的离两人很远,悄悄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靠在秦歧玉身上,真得太累了。
秦歧玉轻轻为她按着额角,将步伐放缓。
两人走到宫门口,褚时英推开秦歧玉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裳,方才同他一起出去,刚一出门,就见太子府家老迎了上来。
家老行礼道:“公子,夫人,安定君有请。”
安定君自病倒后,因忧心忡忡,便一直流连于病榻。
最近洞西灾情被遏制住,秦歧玉又大刀阔斧惩治了一批官员,恰逢褚时英回归,他终于打起精神,请他二人到府一叙。
等他二人到太子府时,安定君将将被良桦夫人扶起,他一脸病容,十分随和的让二人就座。
褚时英看了一眼在安定君身后背对而坐,用身体撑起安定君的良桦夫人,有那么一点懂她为何坐稳太子夫人之位了。
年轻貌美,老夫少妻,本就惹人疼爱,安定君一身的病,她又懂一些医理,可以在其身边随时照顾,她不受宠谁受宠。
安定君问了和老秦王几乎一模一样的问题,然后同秦歧玉道:“姜水此人,我亦会派人寻找。”
秦歧玉中规中矩道谢:“多谢亲父。”
安定君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显然褚时英在场他有些说不出口,褚时英便找借口出去了。
“亲父,他可还好?”年过五十的安定君,胖胖的脸上满是忐忑,从未被老秦王夸奖过的他,也十分怕老秦王对他失望和训斥。
原本低垂着头,尽显温顺恭敬的秦歧玉将头抬了起来,神色复杂,又兼有果然如此之色。
他对他的亲生父亲,没有期待,且心里隐隐有些瞧不起,然看他小心翼翼询问老秦王,终是在心底一叹。
回道:“洞西灾情已经被控制住,下一步便是治灾,治灾非一时之功,恐要以年起算,因而曾大父并未太过忧虑。”
安定君仔细听着,眼神还带着期待,盼着秦歧玉多说些,秦歧玉也没让他失望,继而道:“该处理的洞西官员,已悉数被处理了,虽洞西郡之前是亲父的封地。”
他停顿了一下,果然见安定君胖得一条缝的眼睛都又睁大了些许,方道:“但更是秦国郡县,郡守之过,也不能强算在亲父身上,曾大父似不甚在意此事,比起这些,想来曾大父更愿意看到将水患治理好。”
这一番话,成功让心悬在半空的安定君落了下来,他痛哭流涕,费力地拿着手帕擦着眼,丝毫没有自己身为太子不可在儿子面前哭泣的自尊。
反而还问了一句,“那玉你觉得,我之后应如何做?”
明明已经讲了方法,但看安定君没有领略到的秦歧玉无奈,“大力支持治理水患,为洞西郡修建道路,加强对洞西郡的管辖。”
“是极是极,”安定君一连应下,“你且放心,姜水这人,为父一定尽力寻找,修建洞西官道之事,我亦会催促。”
秦歧玉颔首,两人一个问一个答,看起来默契得很,唯独在安定君身后的良桦夫人一脸不可置信。
你们两人就不觉得有哪里奇怪吗?
哪有当父亲的对儿子言听计从,当儿子的对父亲献言献策的,就不觉得你们两人身份颠倒了吗?
秦歧玉向安定君提出告辞时,在太子府花园寻到了褚时英,她正同闻讯赶来的秦姬说话。
秦姬在太子府担心他们两人,好好的美人都瘦了,她握着褚时英的手叮嘱,“日后这种去灾区的事情可不能做了。”
转而又道:“玉那里你也应劝着些,他行事太过激烈,一下令便杀了好些人,我听韩姬她们都说他冷血,杀人如麻。”
褚时英压下即将要上挑的眉梢,耐着性子给秦姬讲这背后的深意,“洞西俨然已经成为群山内的又一个秦国,若良人行事不狠绝,万一郡守造反,那便是连亲父都要被拖累的。
且他们阻拦洞西灾民上报水患,死去者不计其数,良人此举于法于情,均是正道。”
见秦姬恍惚,她暗自提点,“母亲,您在这太子府,韩姬等人的话,不可信,若说信……”
她叹了口气,“虽良桦夫人处处为难母亲,但她却是少有的母亲可信之人,良桦夫人无子,良人又被立为她名下嫡子,她总归要盼着良人好得。”
秦姬便不好意思起来,“我,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给你们添麻烦了?”
美人一蹙眉,那花园中的花都要失色了。
褚时英能说什么呢,秦姬本身就是侍女出身,没见过大世面,又一直圈在太子府,认知有限,人云亦云很正常,她轻声安抚,又褪下一只金镯子挂在秦姬手腕上。
“母亲,回头我用给您送些补品的名义,偷偷给您带些钱财,您时不时赏赐一下院子里、厨房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