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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周祺煜鬼迷心窍,把他当个宝贝似的护在身侧,外加一个仇人家的孩子,和睦得像是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可这样的幸福,原本是属于她的呀!同样都是付出,自己却换不来真心,被郁南星恬不知耻鸠占鹊巢,凭什么!

眼看着心心念念的未来夫君,因为一个妖精,竟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要了,方若琳彻底被激怒了。

一场妒火,烧了个毁天灭地,由内而外,烧光了她的所有理智——既然挨千刀的祸害天道不除,那就只有自己替天行道了。

玄京的春雨,格外来之不易,淅淅沥沥下过一场,连空气都透着一股令人回味的甜。

这日散值,南星寻了个借口,摆脱了狗皮膏药一样的林太医,只身一人,去探望了隐姓埋名的贤妃娘娘。

当初他与李公公里应外合,冒着杀头的风险,将“假死”的贤妃运送出宫。如今常皇后落马,陈年旧案得以重见天日,贤妃娘娘的冤屈,也终于洗刷一清。

大仇得报,爱恨情仇化作往日云烟,贤妃却在宫外的平淡中,过出了几分与世无争的释然——既然早经心灰意冷,又无意重返宫廷,便只当曾经的贤妃已死,彻底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只是她消渴症未除,病根未去,此后余生,怕是要与药物为伴了。南星放心不下,便隔三差五跑去探望,扎扎针,叙叙旧,渐渐也就成了习惯。

告别了贤妃,等从僻静的小院走出时,天色已经稍稍暗淡下来。

前方拐入一条巷道,还未走出多远,忽听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人在喊“救命”。

南星的眉头倏地皱了起来,脚下不由快了几分,连忙循着那声音赶了过去,视野豁然开阔,竟是一处人迹罕至的水塘。

“救……救命!”

只见水塘中央,有一人正在拼命挣扎,扑腾着水花飞溅,露着一颗慌张的脑袋,毫无章法地忽上忽下。

糟糕,有人落水了!

南星蓦地揪起心,来不及多想,胡乱扒下外衣,纵身一跃,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眼下春寒料峭,冰雪虽已消融,只是水塘中的水,依旧凉得不像话,裹挟着一股丧心病狂的寒气,发了疯似地朝他骨头缝儿里钻。

被这样的寒冷浸着,南星只觉得全身针扎似的,不肖片刻,便连手带脚一同麻木起来。

好在他自小在江边长大,水性极佳,不过几个换气,轻轻松松游到了那人近前。

“别怕,我救你上岸。”

南星说着,安抚性地伸出手,可还没等碰到对方,却被一把挥开,反手勒住了脖颈。

那人手劲极大,带着几分你死我活的狠决,咬紧牙关不松手,仿佛要将他活活勒死一般。

忽然被这样的铁腕扼住,南星简直一脸懵逼——这人哪里在求救,分明是要索命!

以前在江边,时常听老人说起溺水之人的过激反应。据说人在濒死时,求生的本能会使他们下意识地犯浑,破坏力异常惊人,一旦处理不当,可能人没救成,反要搭条性命,还不如趁早把人拍晕,无论如何,先上岸再说。

眼看着那人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南星的眼泪都被勒了出来,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而生——此人恐怕并非不会游泳,因为,他分明很会踩水!

南星的拳脚功夫虽然稀松,好在深谙奇经八脉之道。情急之下,他摸到那人肘间,屈指朝着麻筋使劲一扣,对方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么一下,一阵酸痛难忍,手上力道全无。

趁着这个喘息的空档,南星挣脱了禁锢,慌忙一个潜水,退到了几米开外。

“你……你……”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出话来。

大概是见事情败露,呼救那人干脆不再伪装,他将半张脸阴森森地埋在水下,露出的眼睛里,透出了嗜血的狠毒。

南星忍住呛咳,“你……你是故意的?”

对方并不答话,呼之欲出的杀意升腾而起,径直朝他游了过来。

南星的脑中“嗡”的一声,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人为何要大动干戈地设下圈套,处心积虑置他于死地,可眼下逃命要紧,显然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水中的动作却有条不紊,飞鸟游鱼一般,不过几个划水,便和身后之人拉开了距离。

眼看着要追的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远,那杀手的脸上,终于现出了几分不可思议——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书生模样的人,虽然看上去弱不经风,竟是个泳技绝佳的浪里白条。

追都追不上,还杀个屁啊!

这一系列的突如其来,带来了急火攻心的打击。

大概是水太冷了,又在其中浸了太久,杀手一个没注意,浑身狠狠地一哆嗦,两条腿竟好死不死地一起抽了筋。

要死要活的滋味,简直不用提了!

更要命的是,因为肌肉抽筋,他僵成了一根半身不遂的棒槌,连带着两条胳膊都不怎么灵活了。

南星着急忙慌地游上岸,这才发现身后没了动静,他惊疑不定地回过头,却见那人非但没有追上来,竟原景重现地留在水塘中央,毫无章法地瞎扑腾起来。

这……是犯了哪门子的毛病?!

南星有心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却在杀手满是惊恐的脸上,看到了溺水之人特有的慌张,这是濒死之时才会有的表情,装是装不出的。

“喂——,你没事吧?”

“救……救命!”

水中那人脸色乌青,哆哆嗦嗦扭曲成了一团,方才慑人的狠毒消失殆尽,只剩下最纯粹的求生本能。

南星在原地纠结了片刻,终于还是放心不下,咬紧牙关,重新跳下了水。

这一次,呼救的人没再变着法子作妖,老老实实保持着挺尸的姿势,被南星连拖带拽地拉上了岸。

要杀之人成了救命恩人,世间怕是没有比这更狗血的事了。

岸上的男人呛了个死去活来,拼命咳了半晌,这才喘匀了气。

南星见他缓过来,十分心有不甘地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男人闻言一僵,不知所措地抬起眼,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等……我认得你!”南星对上那双眼,忽然间,仿佛雷劈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人生就是这样不尽如人意——明明有些回忆,痛苦得让人窒息,越是想要忘记,却越要变本加厉地冒出来。

南星清楚地记得,去年蝉声正噪,他无知无觉上了一架马车,原本是要去将军府为方大小姐看病,却被径直拉去了太子宫外的府邸。

那种刻骨铭心的屈辱,令往事不堪回首,而面前的人,正是当时御马的车夫。

他的目光晦暗到了极致,沉默了半晌,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是将军府派来的?”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出口却仿佛重逾千斤。

那男人顾不得半身不遂的抽筋,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南星面前。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阴差阳错走到眼下这步境地。可事已至此,再混蛋的人,也断然不会恩将仇报戕害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哐”的一声,将头重重磕在地上,一字一顿道:“小人奉命行事,纯属无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要杀要剐,全凭恩人做主。”

南星深深地闭上了眼,一股巨大的悲意兜头而来,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罩得人难以呼吸。

此人背后的主子是谁,不用说,也再清楚不过了。

别的暂且不说,单凭方若琳几次三番使出的哪些下三滥手段,若搁在旁人身上,约莫弄死她的心都有!可唯独南星,对她却无论如何也记恨不起来——追本溯源,谁让他“插足”了周祺煜与方若琳的关系,他将自己视为了罪魁祸首,刨根问底,也是自己有错在先。

南星惨白的嘴唇翕动,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低低道:“你走吧。”

地上的男人以为耳朵进了水,茫然地抬起头,一时没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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