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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说完,便被太子殿下堵上了嘴。
得知南星答应回归太医院,院使大人李方义喜不自禁,当即乐开了花。
对于南星,李大人是打心眼里欣赏。早在那年冀州闹瘟疫时,他初试锋芒,医术与能力为大家有目共睹,如今北疆归来,能将他再度招至麾下,并借机抱一抱太子殿下的大腿,自然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都说此一时彼一时,就连曾经看南星百般不顺眼的黄思谦,经过乞木一站也彻底倒了戈——别的暂且不说,单凭南星敢做他人之不敢做,义无反顾跑去北疆当军医,就值得他心服口服。
这样看来,人心还真是奇怪,从前被他不屑地踩在脚下,如今却放在心头当成“白月光”,待遇天差地别,也不过转念而已。
事到如今,黄太医对南星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恨不能为他端茶倒水,鞍前马后,把一旁的林谨如膈应地直翻白眼。
林、黄两位太医,天生八字不合,每每凑在一处,相看两生厌,免不了恶语相向。
眼看黄思谦兴高采烈地找了过来,林谨如将南星拉至一旁,不留情面地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黄太医冷哼一声,“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找郁太医,干你何事?”
林谨如长眉一挑,“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干不干我的事。”
黄太医撇了撇嘴道:“一厢情愿罢了,你怎知不是自作多情!”
南星被两人吵得烦不胜烦,扯了扯林谨如的衣袖,接过话茬道:“不知黄太医找我何事?”
黄思谦立刻春风化雨道:“听院使大人说,江南药材一事已交由郁太医全权处理,我便想着,这个……你兴许用的着。”说着,便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南星恭敬地双手接过,定睛一看,竟是一份记录翔实的药材清单,对于当前筹集的品名、数量、产地、性质等悉数统计在册,毫无疑问,着实费了些工夫。
南星并非记仇之人,对于陈年旧怨,他向来大人不记小人过,根本没太放在心上。
可即便如此,黄太医突如其来的示好还是让他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拱手谢道:“有劳黄兄费心总结。”
“哪里哪里!”黄思谦笑着摆手道:“既是同僚,这都是应该的,我已与李大人申请同去江南,助你一臂之力。”
“你可拉倒吧!”还没等南星回答,林谨如先行炸了锅,“带着你去,是嫌麻烦还不够多吗?”
“咸吃萝卜淡操心!”黄思谦道:“即便有麻烦,也轮不到你管吧!”
“怎么轮不到?”林谨如道:“南星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我还真就管定了!”
还没聊出两句,两人又水火不容地杠在了一处。正在这时,太医院负责值守的门房找了过来,对南星说道:“郁太医,您弟弟传话过来,说是老家来了信,有些急事,要您速速赶回。”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家
以往南星出门在外,程家家信向来由程浩风负责操刀,信如其人,三纸无驴,洋洋洒洒写上一大沓,拿在手中只觉得沉甸甸。
如今,程浩风也离了家,写信的重担责无旁贷的落在了程家长子身上。不过和弟弟大为不同,程浩天死也不肯婆婆妈妈,信也写的言简意赅,仿佛每一滴墨、每一个字都珍贵无比,简直没有一句废话。此次来信,大概是因为事情紧急,信写得尤其简短,只有寥寥几个字:“家中大雪,冻害肆虐,母亲病重,盼归!”
程浩风展信一读,直接崩溃了,连忙派人把三哥找了回来。南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读过信后,整个人伤心欲绝,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出门在外,最怕遇到这样的事,家中至亲重病,人却不在身边,这其中的自责与无力感,实在让人不堪重负。
南星原想等着太医院的药材备齐,连同赈灾的公务以及回家的私事一并处理,然而现在看来,却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周祺煜得知此事,二话不说,即刻从宫中赶了回来。南星在见到他的一瞬间,话未出口,眼泪先行决了堤。
看他一哭,程浩风就更崩溃了,当即泪如雨下嚎啕起来。此情此景之下,饶是七情不上脸,见惯大风大浪的太子殿下,也忍不住觉得唏嘘,柔声安慰道:“别急,兴许情况没那么糟。”
南星红着眼圈说道:“师娘身子本来就弱,这次又赶上闹灾……祺煜,我和浩风想即刻动身,尽快赶回去!”
周祺煜习惯在小事上胡作非为,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从不含糊,即刻点头道:“我找人安排。”
太子殿下雷厉风行地表了态,一应事务很快准备妥当。为护周全,周祺煜特别安排恭让全程护送,务必将其二人安然无恙送回歙州。
临行之前,南星虽然急得归心似箭,但还是打心底舍不得离开周祺煜,千言万语涌到嘴边,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周祺煜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善者神佑,你师娘吉人天相,等见到她,代我问声好。”
人生聚散无常,如水中飘萍,千般无奈,命不由己。但无论如何,只要心在一起,纵使万水千山相隔,也总有团聚之日。
马车一路绝尘,日夜不眠不休,几千里的路程被压缩成了极致,很快便进入了徽州地界。
果然如大哥信中所言,家乡天地,山水茫茫,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苍白,江边的冷风兜头而来,裹挟着无尽的水气,径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吹得南星冰寒彻骨,冷得心口发颤。
好不容易,马车行进至程家门外。
“娘!”
“师娘——”
来不及等车停稳,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跳下马车,约莫跑得太急,外加路面湿滑,几乎是连滚带爬着进了家,一路跌跌撞撞冲进邹氏的卧房。
……人呢?
程浩风想了想,飞快地反应过来,“兴许是在前堂医馆,爹照顾得方便些。”
“有道理!”
话音未落,两人又慌不择路地往门外冲,与迎面之人撞了个正着。
“哎呦!”
“诶???”
“你你你……娘?你不是病了吗?”
“臭小子!”只听“邦”的一声,邹氏照着程浩风的脑门儿一记爆栗道:“你才有病!怎么和娘说话呢?”
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地怔了片刻,一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面前这位是货真价实的邹氏不假,可看这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像是个病重之人。
南星抹了把眼泪,将大哥的信从怀中掏了出来,说道:“大哥说您病重,我和浩风还以为……”
邹氏莫名其妙接过信看了一眼,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个小兔崽子!我不过小感风寒,打了几天喷嚏而已,竟然咒我病重!”
程浩风彻底疯了,当场就要冲出去找程浩天拼命,被南星结结实实地拦了下来,“想必大哥也是一时心急,总是师娘没事就好,谢天谢地!”
担惊受怕狂奔了一路,结果竟是虚惊一场。
可不管怎么说,邹氏一天到晚吃斋念佛,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两个儿子平安盼了回来,她红着眼圈,将兄弟俩一手一个揽在怀里,先是转向南星,哽咽道:“一走两年不着家,又真刀真枪跑去北疆,这得吃多少苦!担心的我呦……快让师娘好好看看瘦了没?”
南星忍住心酸道:“师娘放心,我没怎么吃苦。”
“这眼看着都清瘦了不少,还说自己没吃苦!”邹氏抽泣道:“咱家一共四个儿子,就我们南星最懂事!”
程浩风蹭了蹭鼻涕,撒娇道:“娘,您别光顾着说三哥,也好歹夸夸我呗!”
邹氏闻言偏过头,白了他一眼道:“怎么说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了,怎就不见你瘦呢?明白的知你跑出去风餐露宿,不明白的还以为你吃香喝辣去了。”
程浩风:“……”
究竟谁才是那个被抱回家的呀!
面前这位是他如假包换的亲娘,可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三人抱在一处,抹了半天的眼泪,南星这才想起了什么,问道:“方才回来,怎没看见师父和两位哥哥?”
“你师父带着浩天、浩雨,一大早就出诊去了。”邹氏叹了口气道:“这次冻害比上次还要严重,百姓缺医少药,遭了不少罪。”
南星的眸光黯了黯说道:“此前与乞木一战,大燕百姓省吃俭用支援前线,举全国之力才赢得一场胜利,可代价实在太惨重了。”
程浩风道:“娘,您不知道,三哥现在可牛呢,连太医院的院使大人都抢着要他,还把江南药材调配的重任全权交由他负责,这次要不是急着跑回来看您,约莫过些日子,连着药材也都一起送到了。”
邹氏一听,欣慰之余皱起了眉,“这不好好的嘛?别因为我把正事耽误了,你们该走就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