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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酌自然意外:“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去同学家写作业吗?”
被戳穿的云礼小声反驳:“你不是要加班吗?”
起初那个抽烟的男人瞧得饶有兴致:“程老师,原来这就是你的小老婆啊。”
云礼惊讶回望。
未等程酌多讲什么,看起来最傲慢的陈聿深便嫌弃道:“秦世你是不是有病?不会说话别说。”
被唤作秦世的男人不怒反笑:“难道不是事实?”
程酌没理他们,只关心问:“怎么回事?”
太多前因后果一言难尽,云礼委屈:“我手机丢了,回不去家。”
“早说嘛。”秦世完全不见外地搭住他的肩膀,“什么手机?我让人帮你去找。”
我早就说过了,是你质疑我……
云礼眨着明亮的眼睛不知如何作答。
程酌不耐烦地扶开秦世的手,一边拨出电话,半晌后回答:“关机,应该是被人贪下了。”
糟糕,里面有好多女装照!
忐忑的云礼不由思绪空白。
程酌并没当众质问,态度依旧温柔:“先送你回家休息吧。”
“叫我来然后自己跑路?”陈聿深不满,“他十八又不是八岁,一起进去。”
秦世坏笑:“难道怕我们把小可爱带坏?”
陈聿深:“可能是怕自己原形毕露。”
你们一米九的人是只和一米九的交朋友吗?
被衬托到过分渺小的云礼抬着小脸,艰难分辨聊天内容,着实头晕目眩。
此生首次体验成年人的夜生活,云礼仿佛入了大观园。
他跟进了间相当高级的会所包厢,才知道是要给位小姐姐庆祝生日。
虽然寿星堵车未至,但大家也都挺自在。
云礼挨着程酌轻轻落座,好奇观望。
有个漂亮姑娘显然是麦霸,进门便开始点歌,还热情招呼:“你要唱什么?”
高考完才拥有智能机的云礼并不会流行歌曲,他礼貌拒绝:“不啦,谢谢姐姐。”
那姑娘顿时笑颜如花:“真可爱呢,多叫几声听听。”
程酌无声地瞥了眼她,继续安排人帮云礼找手机,不过按照少年所言的路线,那条街不是GAY吧么……
深更半夜不学习,跑去那里做什么?
其他人可没有“养崽”的烦恼,特别是那个叫秦世的男人,悠闲地站进吧台里调酒,还笑着朝云礼招招手。
偷见程酌专注于微信,云礼起身靠近。
“刚才不好意思,都怪我警惕性太高。”秦世玩着嘴角逗他,“毕竟男人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这个就当向你赔罪了。”
被推到面前的,是漂亮杯子装的淡粉色液体。
冰块冒着微微寒气,桃子香扑鼻而来。
云礼刚要伸手,熟悉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
“他不喝酒。”
程酌这般无情拒绝。
“是果汁,我怎么会那么不懂事呢?”秦世绕出吧台,跟程酌勾肩搭背地笑道:“我感觉得开导开导你——”
说着他就把程酌强行拽走了。
这处大套间的宾客越来越多,真像电影里的欢乐派对。
云礼收回好奇的目光,端起杯子浅尝一口,而后不禁轻咳:骗子,分明就是酒,不过……味道不错。
他忍不住喝掉更多。
正在这时,陈聿深拿着台球杆走过来:“会吗?”
云礼摇摇头,打量过他手上很显眼的男款钻戒,感觉一起玩也没关系,便道:“不过我可以学。”
不知原因为何,陈聿深还挺耐心,示意少年跟上自己:“所以你这么晚了来酒吧街干什么?”
云礼隐去关键信息:“帮同学拍短视频,但我不想让哥哥知道,我怕他告诉我奶奶……”
过度孩子气的话把陈聿深逗笑了:“他不会讲,你不了解他。”
云礼郁闷:“嗯。”
陈聿深打量云礼:“我发现自从你来东港,程老师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真有意思。”
“是吗?”云礼追问,“那哥哥原来……是怎样的?”
陈聿深眯着桃花眼思考片刻:“他灵魂自由。”
灵魂自由,好高的评价。
是我让他不自由了吗?非要住在人家房子里,比汤圆还要麻烦……
云礼一时迷茫。
头脑聪明又性格活泼,少年很快就掌握了台球规则,和大家打成一片,气氛相当热闹。
好不容易摆脱秦世那家伙,程酌发现这幕,不禁心思复杂。
有些不知如何向蒋青交代,又很清醒地有所意识:云礼会成为充满魅力、讨人喜欢的大人,他终将拥有广阔的未来,而到时候……
自己和那间租来的卧室,会不会沦落为不值一提的往事?
“哥哥!我赢啦!”
云礼忽然拿着杆子跑到他面前,眉眼带笑,如阵带着桃香的春风。
程酌回神蹙眉:“你喝酒了?”
不仅秦世送的桃子酒被干掉,方才又尝了尝传说中的长岛冰茶。
云礼开心到飘飘然的同时,又难免心虚。
程酌伸手把他拽出房间,绕到会所清净的院子质问:“为什么要撒谎?”
已然微醺的云礼迟钝两秒,才小声讲清原由,低头道:“我怕你担心嘛,如果不是丢失手机,我已经安全到家了。”
“究竟怎么丢的手机?”程酌很认真,“我找附近的店看过监控,你是在躲什么人?”
天知道房东哥哥怎么会这般细心。
云礼开始紧张,解释得也结结巴巴。
毕竟被搭讪和躲避色胚之类的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好尴尬。
程酌沉默良久,最后抬手揉过他的头:“回家吧。”
酒意上头,云礼比平日更加冲动:“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月光中少年醉意朦胧的美脸毫无防备,程酌语塞:“怎么可能?”
“但我惹了很多事,奶奶又要来……感觉你对外公都不是很有耐心,所以肯定不开心吧。”云礼非常细腻,又偏不喜遮掩,“还有今天你在朋友面前特别不自在,一直也不笑,是我让你丢脸了吗?”
心思百转千回,反倒无法坦然相告。
程酌难得不知怎么回答,正组织语言之时,有个妹子在不远处喊:“喂喂,别幽会了,切蛋糕啦。”
看过手表,早就过了十二点,刚好分完蛋糕走人。
程酌温和安抚:“你想多了,从来没觉得你麻烦。”
话毕他便扶着云礼迈开步子,重新朝包间走去。
莫名其妙的酒心蛋糕,加上又连开了好多瓶香槟,尽管程酌很努力尽快抽身了,可等到代驾把他和云礼拉走时,少年仍旧醉到睡了过去。
上次被外公灌酒也是,醉掉的云礼完全安静,像个漂亮人偶。
只不过这个人偶喜欢撒娇,始终紧抱着程酌的胳膊,片刻也不肯分开。
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程酌心情复杂。
他抗拒把云礼带进自己的社交圈,总认为所有世故浮夸都和这少年格格不入,可……如果不打算分开,很多事都避免不了。
关于彼此的生活和未来,在脑海中混乱明灭。
在此之前,程酌精致且利己,他的自由源于从不扭曲本性,但凡不合适,顷刻断舍离。但如今,好像做不到了。
灰姑娘的姐姐宁愿切断脚趾也想穿进那双水晶鞋。
这是人对不属于自己的美好的贪欲。
他也一样。
到家后,云礼仍旧睡得很沉。
程酌想让他好好休息,便也没唤醒,而是直接将少年抱上了楼。
经过楼梯时,云礼似恢复了些意识,把微烫的小脸贴在程酌的脖颈边蹭蹭,小声开口:“哥哥,我好渴……”
温热的气息扰的人心乱,程酌无奈反问,“谁让你非要喝酒?”
云礼慢吞吞地浅笑,更用力地抱住他,有点疼,像小猫亮出了爪子。
一路将少年送到床边,程酌劝说:“松开,躺好。”
“不要。”云礼勒紧手臂,赖在那结实的怀里说,“我要抱抱。”
人不能和醉鬼讲道理,可爱的醉鬼也不行。
程酌强行把云礼放到大床上,用力扶下他的胳膊。
尽管云礼不愿松手,却没有力气抗衡。离开程酌的瞬间他周身空落落的,心里也像多了个巨大的空洞,竟在瞬间忍不住委屈哽咽。
程酌抽出床头的婴儿湿巾帮他擦脸,轻哄道:“别闹了。”
云礼当然没有真的哭泣,他只是任性又不舍,醉意朦胧地吐槽:“你戒过毒是不是?别人……才不会放开我呢。”
动作逐渐停住,程酌垂眸捏住他的下巴:“别人是谁?”
云礼仰在大床上,泛着粉意的小脸有点茫然:“不知道……很多很多人,我又不认识……也许,都是假的吧……”
颠三倒四,理解困难。
程酌见他已经困得情不自禁浅浅闭眸,不由松手:“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