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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礼盯着自己网购的卡通四件套,小声郁闷:“我没过敏。”
蒋青立刻啧了声。
“奶奶,下楼喝杯茶吧。”程酌款试图转移注意力,“朋友送了还不错的普洱,您来品品。”
无奈蒋青已开始忙碌,还边叹气:“我先给他换好了再说,这孩子,总照顾不好自己。”
云礼盯住被塞进垃圾袋里的四件套,几度欲言又止。
程酌轻轻把他拉到走廊,低声安慰:“没关系,再买一样的给你。”
别扭并不是因为什么四件套的款式,只不过奶奶一出现,喘不过气的旧日生活便又复苏了。
云礼不知该怎么表达心中感受,眼神有些悲伤,但也转瞬即逝。
“小程啊,附近有菜市场吧?我得给你们炖点排骨冻上。”
蒋青从卧房走出,又开始分配新的任务。
云礼着急地追上她:“奶奶,不用折腾啦,你休息会儿好不好?”
“我又不累,休息什么?”蒋青下着楼追问,“抹布在哪?”
云礼无奈又别扭,却只能自己的奶奶自己哄着,陪她忙前忙后,一刻也不得清闲。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程酌若有所思。
平心而论,老人家事再多,但只来个两三天,是无论如何都该顺着她的。
检查住处也罢,参观学校也好,包括随意丢掉云礼的东西和翻看他所有物品,全都是理所当然。
可在奶奶离开的前一晚,始终神经紧绷的云礼还是失控了。
那时他本打算告个晚安就睡觉,寻来寻去,竟见蒋青正于琴室里里外外地归纳杂物,被吓到脑子“嗡”一下恐惧到空白。
为避免露出破绽,云礼将所有裙子和化妆品都藏在了此处的置物柜里,万一被翻出来,那和地球毁灭也相差无几。
“奶奶,您别乱动了,这又不是我的房间。”
他太心急,语气少见地显出不耐烦。
蒋青疑惑侧头:“我哪在乱动?帮你们收拾收拾还不行吗?”
云礼冲过去尴尬阻拦:“这是程酌哥哥的家,不是我的呀!您来了以后把什么都摸一遍,合适吗?哥哥已经很客气了。”
“我又没有恶意,再说只是弄弄卫生,你怎么回事?”蒋青眉头拧起,“小礼,我发现你现在脾气越来越大,和你妈一样。”
云礼最不愿提起那个女人:“我早就不记得她了,反正别再碰人家的东西,行吗?”
“你给我睡觉去!”蒋青也恼火,“一个小孩子跟我指手画脚?”
云礼总觉得喘不上气来,不由恼道:“我不小了,我在讲道理!”
祖孙间的争执很快引来了程酌,他停在门口温声劝慰:“有话好好说,别着急。”
蒋青无语地走向藤编置物柜:“我就是把他给惯坏——”
眼瞧着藏里面的女装即将暴露,云礼彻底崩溃:“都叫您别弄了,保持边界感有那么难吗?”
话毕他再也不敢多面对,扭头便激动落跑。
被撞了一下的程酌本能地拽住云礼手腕,却被无情甩开,再察觉蒋青同样难看的脸色,权衡利弊,只能先哄着老太太去休息。
听过半天家长里短和艰难育儿经,程酌再得空闲,已是半个小时之后。
他重回走廊,见汤圆鬼鬼祟祟趴在衣帽间门口,不由无奈而笑,推门进入关心:“你还好吗?”
云礼果然缩在地板角落,抱着膝盖、深埋脸庞,显得孤单又可怜。
程酌关好门,在黑暗中缓缓靠近,最后单膝蹲到少年面前,摸摸他的短发问:“是有别的心事吗?”
云礼沉默不语。
“虽然我不能完全感同身受,”程酌轻声道,“但被管得那么严,很窒息吧?”
听到这话,云礼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程酌弯起嘴角:“虽然也可以劝些奶奶太爱你的场面话,但我觉得,你没有错,你只是没有找对方法,让她明白你需要自己的空间。”
“她不会明白的,她只想控制我,她只有我。”
云礼抬头,声音哽咽,小脸泪痕斑驳。
程酌惊讶又心疼,在他的印象中,少年乐观而坚强,不像是会被气哭的脆弱性格。
云礼狼狈地抹过眼睛,有太多话想说,却根本无从说起,反倒越哭越伤心,有种绝望的感觉。
伸手扶住他湿凉的面颊,程酌轻声道:“傻瓜,有什么不能解决呢?”
“我想学自己感兴趣的专业,我想过让自己开心的生活,”云礼无比难过,“我想自由地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不要经历她想象中的人生,可是她不会接受的。”
程酌反问:“为什么不接受?”
“如果可以接受,哥哥你为什么会离开家?”云礼长长的睫毛轻软潮湿,“因为我想要的一切,在奶奶眼里都是洪水猛兽。”
闻言,程酌有几秒没在讲话,最后重新抹掉他再度淌出的温热眼泪:“别这样想,我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云礼闭上眼睛不去面对:“没有办法,奶奶知道我不是她想要的孩子,她就不会要我了。”
“那我要。”
程酌这样讲完,竟然伸手将委屈成小泪人的云礼揽入怀中。
太过灼热的温度让云礼失去反应能力,一时呆呆地如同灵魂出窍。
缓慢抚过他清瘦的后背,程酌安慰:“别哭了,乖。”
知觉和心跳艰难回归身体。
“哥哥……”云礼抽噎着小声问,“那晚你是不是亲我了?我……我梦见你亲我了。”
几乎无光的黑暗衣帽间内,仿佛容得下所有秘密。
程酌仍旧用力抱着梦里的少年,回答得几乎毫无迟疑。
“不是梦。”
第23章 诚实
视线模糊的空间让拥抱无比紧热, 云礼的胆子变得更大了些,抬头瞧着程酌缓慢眨眼:“其实是我先亲的你,对吗?”
少年可爱的问题把程酌逗笑, 并未否认。
“我、我喝多了。”云礼羞耻于回忆那段混乱烫人的记忆,可又按不住悸动, “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程酌轻声:“推开?”
这个时候云礼变得特别紧张, 拽着他的衬衫颠三倒四:“我……也许和女孩子一样好看, 但我是男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亲你, 就、就是……”
声音越来越小,像只小狐狸在叽叽叫。
直至突如其来的吻落在唇间,云礼方才彻底安静。
没有酒精侵袭的大脑是那么清明, 可只一瞬间, 又在酥酥麻麻的柔软中完全混沌了。
一声又一声的心跳。像时间。像宇宙。
还没有自主意识之际,眼泪竟重新湿润了睫毛。
对少年几乎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一吻,事实上纯情而又短暂。
程酌克制地放过他, 低声道:“我不会觉得女孩子好看, 你懂了吗?”
云礼一动也不敢动, 眼眸泪光盈亮。
“明天奶奶就走了, 我明白你委屈,但你要让她安心离开。”程酌温柔地轻抚少年后颈,“任何事情都有解决办法, 而且绝不是通过争吵。”
其实不用劝说。
蒋青七十岁了, 独自拉扯了孙子十多年, 而今又奔波千里来探望……任何理由都足以让云礼屈服。
更何况见程酌的态度, 便知那些女装没被发现。
云礼的思绪逐渐回到现实,听话地点了点头。
程酌用大手捧住他的小脸, 态度诚恳:“有些话,我本想趁这次见面和奶奶讲,但我看明白了,完全不是时候。而且你的问题比那些话更重要。”
话毕他便微笑:“相信我,你想要的一切都没错,只要你愿意诚实地说出口,我都可以陪你实现。”
诚实……
云礼动了动嘴唇,却讲不出半个字。
幸而程酌未再多言,只吩咐:“去找奶奶吧,已经很晚了。”
这世上的事,未曾感同身受过,就很难准确预判。
原本程酌相当担心云礼和蒋青再起冲突,未料睡前故意经过客房,却见少年已经枕着奶奶的腿睡着了。
低头瞧了眼杯里的热牛奶,有些无处安放。
蒋青这把年纪睡意稀薄,闻声便朝程酌微笑招了招手。
程酌款步进屋。
他在这对祖孙面前实在太过高大,索性坐到地毯上露出淡笑。
“哎,可能我是真没什么分寸感吧?”蒋青自我反省,“小礼这孩子自尊心强,看得出他很崇拜你,所以才觉得我这老太太丢脸了。”
程酌安慰:“云礼不会这么想的,他只是长大了而已。”
蒋青叹息:“是啊,转眼都变成年人了,也不知道我还能陪他几年。”
长命百岁这种谄媚俗话,程酌有些讲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