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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化疗脱发后, 索性直接剃掉青丝, 搞了堆造型夸张的假发在病床上美滋滋地试戴,显得饶有兴致。

云礼安静瞧着, 忽然说:“虽然不能肯定会持续好转,但现在的状况还是有希望的,我去问了, 很多阿姨都和癌细胞共存了十年以上, 更何况你还年轻。”

陈醉对着镜子扶正个俏皮短发,朝他浅笑:“顺其自然吧。”

“怎么可以不珍惜生命?”云礼不解地反问,“难道你不想继续写歌了吗?”

话毕他又小声建议:“再出张唱片吧。”

陈醉失笑:“什么年代了?哪还有什么唱片?而且也不是不想写, 只不过创作这种事并不是以生命长度去衡量的, 不能随心而行没什么意思。”

这种话蒋青从未对云礼聊过, 陌生的母子之间, 好似更容易感同身受。

云礼忍不住谈及最近的困惑:“我报名了个设计比赛,是少数民族元素和现代服饰结合的命题,画了好多稿子都感觉不太对劲。”

“少数民族?”陈醉失笑, “江朔上千年都是汉人的地盘, 你哪里懂那些?”

云礼眨眼:“可我有查资料, 也去博物馆参观啦。”

“要自己亲自体会, 读万卷书也得行万里路,”陈醉伸手拿过床边的吉他, 拨弄了几声琴弦,“艺术的美与情感一样,你的心感悟到什么,才能创作出什么。”

云礼若有所思。

陈醉微笑:“看你最近太累了,其实不用没日没夜的守着我,我也需要自己的空间。”

云礼:“……”

“去亲眼看看少数民族怎么生活呗,傻努力是没有用的。”

陈醉继续弹奏音乐,苍白的脸庞上是毫不假装的愉悦。

在云礼的记忆里,关于母亲的童年记忆几乎成谜,而这几个月重新见她,仍旧无法看透这个女人的性格,只觉得她的确非常自我、独一无二。

说不清为原因,比起非常稳重可靠的存在,云礼更愿意成为陈醉。

“我有点想考美国的学校。”

少年忽然道出了口。

陈醉抬眸微笑:“那很好啊,加油。”

云礼移开目光:“可我不想和程酌哥哥分开……”

“异国的确不容易,人性通常经不起太多考验,”陈醉没讲冠冕堂皇的劝慰,态度相当明确,“所以你要学会取舍,事事都两全其美,那是天方夜谭。”

“如果他忽然离开东港去国外工作,我肯定会特别难过的,”云礼认真,“所以在国内做设计也挺好,我不能失去他。”

话毕他又强调:“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第二个程酌了,失去了肯定会后悔死的。”

陈醉被逗得乐不可支:“你才活了几岁就一辈子?”

受到母亲的煽动,去苗寨的旅行算是临时起意。

由于这阵子易迅有好几个新品游戏发布,程酌忙到连飞了五六个城市帮忙宣传,所以云礼本想独自去溜达一圈就好。

没想临行前程酌还是特意调整好工作日程,亲自开车带他去往贵州。

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云礼当然开心,于副驾驶座上叽叽喳喳,不停地分享在刘夙工作室和帮杨西西拍视频时所获得的见闻。

好像比起循规蹈矩的大学生活,那些三教九流的奇葩事更让他感觉有趣。

程酌耐心聆听,时而微笑。

“你总笑什么?”云礼凑过头去质问,“觉得我很幼稚吗?”

程酌嘴角微弯:“很久没见你心情这么好了。”

“因为我妈最近好转了些,”云礼拿着手机翻看微信,“如果奶奶愿意理我就更棒了。”

提起老太太僵持沉默的态度,程酌也有些无奈:“总得给她点时间接受。”

云礼认真:“所以我想比赛获奖,那样她就会相信我不是在胡闹。”

程酌安抚:“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有压力才有动力,”云礼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双十合十地畅想,“等到领奖的时候,就可以上台说感谢我的奶奶,还有感谢我的男朋友!”

天真到理所当然的白日梦表情,让程酌忍俊不禁。

云礼忽瞧他:“哥哥,你第一次得奖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

程酌淡声回应:“还好。”

虽然年少,但云礼多少能够理解:“因为没什么人可以分享?”

程酌并不掩饰:“嗯。”

“那你现在得奖会更开心吧?”云礼兴致勃勃,“因为我会帮你庆祝。”

程酌轻笑:“你不是还亲自为我颁奖了吗?”

云礼:“……”

程酌不再逗他,认真道:“你想要的都会有,但从容些会更幸福。”

遇到种种麻烦事之后,人很容易被变化推着往前走,更何况全无生活经验的云礼?他知道自己很急,急到有些手忙脚乱,幸好有身边这个男人,才不至于在团团转中迷失了方向。

少年轻轻应声,对着窗外飞逝的高速风景展露微笑。

初春的大山里云雾缭绕,由于并非节假日,苗寨内游客极少,有种室外桃源的美好的错觉。

如今的民族文化本就是种风潮,此地的蜡染、苗绣和银饰更是一绝,早就成了极有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云礼看到那些漂亮东西就走不动路,花大价钱买了套苗女的礼服,回客栈换上后又心情愉悦地坐在窗边梳头化妆。

待到程酌拍了圈风景回来,险些以为自己走错房间。

云礼的手很巧,用本地的彩色发绳将原本微长的短发和假发辫仔细编好,被木窗边温暖的春光微照,真像个仙气飘飘的苗族少女。

这段日子程酌已经很习惯了,甚至忽有兴致,拉过凳子道:“我帮你画。”

云礼疑惑地抬起长睫毛:“你会吗?”

程酌云淡风轻:“这有什么难的?”

虽然对方从来不是直男,但应该也没摸过化妆品,云礼将信将疑。

反是程酌很自信,挨个拿起刷子瞧了瞧,动作轻柔地实操了起来。

云礼是非常典型的鹅蛋脸,线条柔和,五官精致,男女妆的差别更多在于眉眼。

感觉到轻柔的触觉,云礼哼哼:“不愧是程老师,手很稳嘛。”

程酌淡笑。

云礼瞧着他近在咫尺的帅脸,和手上自己买的那枚便宜戒指,难免心跳加速,忍不住说:“你知道张敞画眉的典故吗?”

程酌停手后稍微欣赏了下成果,而后才和他对视而笑:“这么想当我老婆吗?”

云礼立刻亲他,撒娇道:“你是我老婆。”

对这种孩子气的话程酌全当没听见,继续认真化妆,直至轻轻地涂好唇釉后才直起腰身。

迫不及待地拿起镜子一瞧,云礼不由惊讶:这妆画得很淡,却有种四两拨千斤的感觉,说不清哪里变了,五官比素颜更要立体,眉眼却一派天真无邪。

这就是天赋型选手吗?好像比平日的网红妆要高级很多。

云礼美滋滋地观察许久,而后才朝他眨眼笑:“原来你喜欢这种呀?”

他的灵魂里似乎永远都有旺盛的生命力,以至于那种天真气质又变得古灵精怪了起来。

程酌不由心动,扶住少年的脖颈想吻。

谁知云礼却瞬间起身躲开:“我要去拍照片!别搞破坏!”

仅靠几天旅行去理解一种文化,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好在难得放空的云礼也没想太多,只拉着程酌在寨子里闲逛大半日,不仅自己留下不少美照,碰到路过的游客也被拍个不停,简直成了移动景点。

夜里篝火晚会又开始觥筹交错,直闹到深夜才得以休息。

云礼心情好到不行,哼着歌翻过照片后,竟然脱下苗女的小衣服,带着醉意走进了客栈的温泉里。

刚在卫生间冲过凉的程酌听到动静,不由停到门口惊讶:“喝醉不能泡热水,上来。”

云礼飘在水里,闻言转身,扶着温泉边的石头浅笑:“我没醉,你帮我拍照片。”

他白皙而赤裸的身体在夜色中反着月光,发丝和那些彩色的发绳全湿了,妆也遇水微晕,竟生出几分颓靡的美感,一双眼睛又圆又亮,比垂在额前的宝石发饰还要夺目,简直引人犯罪。

程酌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接受云礼的爱好了,但实在没法允许他发这种照片去网上,不由蹙眉,走到池边单膝蹲下,伸手命令道:“上来,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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