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萦(下)4(1 / 2)

祁松泠也很讶异与小公子碰了个正着。

本以为这次暗刺部和骑射部倾巢出动,小公子若对宁敞姑娘拼死相护,两人肯定在劫难逃。

谁曾想,在最关键的时刻,圣上指派了十万火急的边疆平叛任务,暗刺部和骑射部作为兵器府的中坚力量,必当仁不让,推脱不得。

自己趁机主动提议参与追剿宁府余孽的行动,主家(即林恣的父亲)念在宁敞不过一介女流,又没有武功,这才同意。

但是当着一众府兵的面,自己显然应当做足表面功夫,装像样子,不能露了破绽。

祁松泠露出冷笑:“想必小公子已经猜到了我的来意。没错,我正是前来捉拿重犯织造府小姐宁敞。还望小公子不要多加阻拦,让我不好交差。”

林恣只当是听了个笑话:“重犯?宁敞所犯何罪,我怎么不知。你们知道吗?”

林恣朝向祁松泠身后的府兵,一个个指着他们的脸,质问道。

府兵默然。

祁松泠回答得很快:“怪只怪她是宁府的人,此罪株连,祸及了她。”

林恣知道再多言语都无济于事,该来的躲不掉。

两人马上交锋,战况激烈。

祁松泠并不擅长近战,在林恣凌厉迅猛的招式下毫无使用毒器之机,一时落了下风。

眼见府兵欲群起攻之,祁松泠趁乱附在林恣耳边说了一句:“明哲保身。诈。”

林恣不解,祁松泠拍了拍他的肩膀,重重地按了一下,作势要拿出暗器偷袭,轻轻说:“难道你不想救宁姑娘了吗?”

林恣的眼中闪过光亮。祁松泠的意思是,她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自己和宁敞一条生路吗?

林恣好像突然间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在府兵一拥而上之前,祁松泠已经用毒针刺伤了林恣的左臂,刻意高声道:“小公子别再作无谓的抵抗了。束手就擒,坦白告知我们宁姑娘的下落,念在你是兵器府林家的小公子,可以免去你的窝藏之罪。”

林恣捂住受伤的肩膀,厉声斥责:“是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伤我。待我回府禀告家父,定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今天我是与宁府小姐去了趟兵器府挑选押运队的装备,送她回府途中知道了你们的行动,也猜到了你们的意图。我知道是陛下的旨意,你们也只是为主尽忠效命。

父亲大人的图谋我一直都清楚,我的立场也没必要干预这次行动。只是担心宁敞机敏狡猾,会于途中逃走,才一路护送,借解救之名掌握她的行踪,伺机将其灭口。

现下她已经被我解决了,已经没有隐患,你们可以放心回去交差了。”

祁松泠顺势说:“如此甚好。既然小公子已经替我们动了手,也省的我们走这一遭了。

刚才小公子尚未表明立场,所以我们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恕我们失察和以下犯上之罪。”

林恣佯装疼的咧嘴:“林恣我可没这么好的脾气,也不大度,回去有你们好看的。”

祁松泠刚想赔不是,一旁操着兵器,杀气甚重的府兵中有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已经将疑虑脱口而出:“方才公子还在为宁敞姑娘说话,说我们冤枉了她,如今变脸倒是快,怕不是想诈我们,拖延时间。”

身后的府兵也纷纷跳出来表示赞同:“是啊是啊,林恣公子对宁敞姑娘那叫一个好,怎么可能临阵倒戈,变得这么快。”

此刻,荒野草丛中,一背着木匣的负伤少年躲避追杀经过,听到外界响动,有意识地隐蔽了起来,暗自观察,也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林恣还是试图挣扎:“往日种种,不过做戏。连你们都信以为真,那个笨丫头天真单纯,当然更是对我毫无戒备。不这样做,我怎么获取她的信任,从她那里套取织造府的情报,再和父亲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宁府呢。

邱老莫非也被我的伪饰蒙蔽了。如今反倒疑心自己人,真是令我寒心。想当初,我还对你委以重任,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草丛中,负伤少年身上的灵异伤痕开始隐隐作痛,少年一时昏厥过去。

对林恣的这番说辞,邱老仍是存疑:“戏可以真,眼神骗不了人。你对宁府小姐的处处维护我们都看在眼里。小公子不是个擅长做戏之人,更何况是日日时时地做戏。怕是太累了吧。

若果真如此,小公子也不会几次和主家争执,不欢而散了。”

言之凿凿,林恣心头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祁松泠。

只见她一派泰然处之,面向老将时也丝毫不输气势:“刚才在交手时我不慎伤了小公子。要知道,这小公子可是主家最疼爱的小儿子,万千荣宠于一身,寄予厚望。兵器府最得当今圣上的器重。

而兵器府的天说变就变了,难保哪一天小公子坐上这兵器府的头把交椅时不会秋后算账。到那时,我们还有活路吗?兵器府同事多年,邱老不会还没习得审时度势之道吧。

你以为就你一人通透,大家心里明镜似的,少一条人命,积一份功德,照样交差,我们并不损失什么。卖小公子这个人情,他日也好说话。”

邱老有些犹豫,其他的年轻府兵也产生了动摇。

祁松泠见有希望说服这个老匹夫,遂乘胜追击:“再说了,就算我们将怀疑告诉主家,他也不舍得处置自己的儿子,说不定还会想办法将罪责推卸到我们身上。

你说,我们该不该蹚这趟浑水呢?您好好权衡一下。如果您油盐不进,执意要自毁前程,也请为身后的弟兄考虑一下再决定。

大家至少有过出生入死的交情。您如果真的无所顾忌,那我也无话可说。”

邱老一时千头万绪,嘴唇微启,想说什么又住了口。

他看了看小公子,小公子亦坚定地回看向他。

他好像悟通了什么,也看清了局势,终于下定决心表了态:“其实小公子是个好人,在兵器府对大伙儿也有过很多照拂。老夫平生信奉忠义,一朝替陛下做事,就永远不会背叛陛下。

孤身绝念,诛逆反心。染血无数,众叛亲离,哈哈哈,罢了罢了,老夫也想成全小公子的道。今日所见所闻,绝不会泄露半个字出去。”

接着,他转身对其余一众府兵下了命令:“‘我们赶到之前,小公子已经顺利击杀反贼家眷宁氏,尸身已沉江,不可寻。’有任何人问起,都只能作此回答,知道了吗!”

语气铿锵,不容反驳。

众府兵用重兵器在地上奋力敲击,发出沉闷巨响,他们齐声立誓:“守口如瓶,绝无更改。守口如瓶,绝无更改……”

林恣的眼眶有些微微沁湿了,原来自己不是在孤军作战,原来那么多人和自己一样,都愿意孤注一掷去救一人。

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了解炼毒长祁松泠,她的内心和她本身的样子似乎并不完全一样,坚硬外壳下的柔软,临危不惧时的果敢,她是一个真正的将军。

林恣随他们一起返回了林府。

四下无人时,林恣才敢向祁松泠道谢:“刚才多亏有你,临危献计,教我脱困之术。又在邱老质疑我的时候替我周旋。 如果不是你向我示意,表明立场,原以为我们之间会有一场恶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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