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救援(二)9(1 / 2)

古嫣带着梁芍在侯府内院转了整两圈,终于找到了那个传闻中的“侯府小花园”。最后找到的时候,两女同时表示无话可说,因为她们之前其实已经路过这里一次了——

只是根本没认出这是花园而已。

一亩多大的一个四方地,明明是初春时节,却到处都光秃秃的,只有干涸的花池里长着几颗可怜巴巴的杂草。古嫣对着地上那条打了几个弯的长沟琢磨了好半天:“……这该不会是个做曲水流觞用的小渠吧?”

梁芍:“是吧?”

侯府没有侍婢,没有小厮,古嫣的陪嫁丫头们除了阿锦都不敢来,古嫣也没为难她们。

偌大一个侯府空空荡荡,只有沉默的聋哑仆人穿行其中。

到处都是冷寂干枯的,花园里只有角落里的几个石凳看起来还能坐一坐。阿锦拂了灰,古嫣和梁芍终于能歇歇脚了。

“如今外头都在猜,你还能在侯爷手里活多久。”梁芝犹豫道:“阿嫣,你先照顾好自己,救松川哥哥的事就先放一放吧!”

古嫣摇了摇头。

她自幼失怙,是大哥古松川一力挺起了古家的门庭。为了古家,他一个谦谦君子,却不得不弯腰去做二皇子的幕僚,为的就是能在波谲云诡的长安保住幼弟幼妹。

如今大哥蒙难,古嫣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此次二皇子遭袭,我大哥也在场。皇后只说他是重伤……”古嫣娇美的面容浸在初春的日光里,杏眼微闪:“我至少要想找机会进宫见他一面。”

梁芍抿了抿唇:“现在恐怕不成,阿嫣,陛下回京了,宫禁比往日要严得多!”

回京了?

他们这位陛下常年住在西行宫,说是那里风水佳,地势高,离天上的神仙最近。至于朝政——今上继位至今已有四十多年,除了先头那十年还偶尔去早朝上坐一坐,后边群臣几乎看不见他的人影。

也正因为如此,内阁那几位尊姓贺陆梁白的大人物们,才是如今大荆朝的“真皇帝”。如今神仙皇帝突然回朝,难道就为了谢侯爷抢亲之事?

先头连年幼的皇子公主薨了皇帝都没回来,这次至于的么?虽说贺家试图刺杀两位皇子也算宫变,但若在陛下的角度看——

“虽然这么说有点缺德,”古嫣诚恳道:“但陛下被几个世家挟制多年,若七和十二那两个真没了,对陛下可能反而是好事。”

“阿嫣,我总觉得心慌,京城可能是要乱了。”梁芍抓住她手,连手心都是凉的:“你还能从侯府脱身吗?”

古嫣想起几日前谢侯爷说过的话。

三年。

只要在这三年中将古家从京城复杂的局势中摘出来,她就彻底自由了,到时候天高海阔,自有一番新天地。

但这种话现在不能和外人说——即便是梁芍。

对方见她沉默,轻轻叹了口气:“阿嫣,若是你能如愿嫁给银烟公子就好了。他与你青梅竹马,又家世斐然,一定比现在好得多。”

“都是过去的事啦,”古嫣将鬓发拨到耳后,轻声叹道:“别再提这个。”

人这辈子,谁还每个不能提的人呢?

曾见周灵王太子,碧桃花下自吹笙。人一生中总会心动那么几次,对于古嫣来说,银烟就是这种人。

见了一次,记得一生。

那天她刚满十五,逃出了自己及笄礼后的小宴会,独自雇了辆马车上了护国寺——那是她第一次试图去见母亲一面,得到的却只有冰冷的拒绝。

十五岁的小少女吃了母亲的闭门羹,委屈得受不住,躲在山石后面无声地哽咽起来。

“这里冷。”直到她听见了一个淡漠却温柔的声线:“我送你下山。”

那一刻,碧波如洗的山间突然传来了沉肃和婉的钟声,她手中的烛灯被山风吹灭,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明亮灿烂的夕阳光线,从山的侧面打来,擦过那人瘦削的侧脸。

他站在那束夕阳里,穿着一身半旧僧衣,对含着泪眼的少女伸出手来。

“咚——”

她听见震耳欲聋的声响,不知来自山钟,还是来自心跳。在那之后,古嫣总喜欢往护国寺跑——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找到这位带发修行的世家公子。

“其实他也没什么特别,”古嫣轻声道:“很有耐心罢了。”

古家作为落魄勋贵,两位长兄光是维持门庭就已经很辛苦了,她有什么烦心事,都只能对银烟说。每到此时,他总是坐在阳光下,含着一点浅淡的笑意陪着她。

清俊的,温柔的。

令人心动的。

梁芍见时候不早,起身告辞,古嫣送她出门的时候,梁芍仍在惋惜:“其实我在陆家见过那位银烟公子几次——确是温柔俊逸的好模样,只是总觉得……嗯,总觉得和你说得不大一样!”

古嫣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行啦,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侯爷也很好啊!”

梁芍:“……你认真的?”

两女想起谢川流抢亲那日一身血煞的模样,齐齐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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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后佛堂。

同一时间,某人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我的药究竟有什么不好?侯爷,是你自己将剂量吃重了,这可怪不得小僧。”传闻中温柔清隽的银烟公子擦了擦鼻子:“若不爱吃,便将凝风丹还来吧。”

此人眉眼间蕴着天然灵气,唇红齿白生动鲜活,只是拍桌的动静实在响亮,和“温柔”两个字着实不大沾边。

这边是当朝次辅的嫡次子,陆银烟。

谢川流垂眸敛目,就坐在他对面的窗边,这屋子里光线昏暗,他正就着一盏烛火在研读经文。

陆银烟半天得不到回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阿弥陀佛,凝风丹的副作用真的有那么大?要么我再配一配吧?”

谢川流瞧了他一眼,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在心里第一万遍想,此子确非常人。

像是陆家这种大荆顶级世家的嫡子,要么热衷于跟随父辈做政坛上的翻云覆雨手,要么放浪形骸彻底做个纨绔,总之是各有各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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