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山寺(五)21(2 / 2)

“哪有哪有,”古嫣快步走过去,在茶几面前坐下,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小茶壶:“我来吧!”

谢川流一让:“我没说现在就要走。”

古嫣:“那要是——”她玩心大起:“要是我和你那个小青梅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她边说边要去够茶壶,那壶里满是刚烧开的热水,谢川流一让,她就小猫似地一扑,连大黑都觉得有趣跟过来捣乱,谢川流无奈地把茶壶举高,正当此时,脚下突然一个踉跄!

他站不住了。

能让他行走如常的凝风丹终于渐渐失去了药效,他扶住旁侧的屏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唰然而厉。

谢川流醒了。

“别装晕啊,主子小姐问你话呐,”身后那无理取闹的小祖宗还在扯他衣裳:“我和她掉水里,你先救谁呀,谢、夜、夜。”

他背对着她,被逗得无声一笑。

银烟配的凝风丹药效越来越长,此次竟能支撑他自由了整整三日。但相应的,离魂症发作的时间也越发长了,偏偏这次还是赶上她在身边。

外室是吧。

行,身份不错。

谢川流再回身时还是那副没表情的脸,仿佛当真在认真思索似的:“她会凫水——但本侯不会。叫她自己上岸吧,本侯会在旁边欣赏的。”

古嫣扯他衣裳玩闹的手登时僵了,讪讪缩回了爪子:“侯爷……你回来啦。”

她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事,腾地一下站起来,罚站似地控诉道:“侯爷,你神志不清的时候烧了人家主人家的院子!回头可怎么同人家交待!”

“赔得起。”谢川流脚已跛了,只得慢慢坐下。他避开她要来奉茶的手,开始往她的小木杯里添水:“烫。”

古嫣讪讪地坐回去,有些不安,连眉头都拧在了一处。

她对着谢夜夜十分游刃有余,但却万万不敢对谢侯爷放肆,一时紧张,开始没话找话:“侯爷,我瞧着雨势不大,大概地溃不大严重,过一阵应当就会有人找过来了,山道上那具尸……”

“现在知道麻烦了,”谢川流手比心快,左手食指微曲,在她眉心一抚:“可有后悔做我夫人?”

动作一出,两个人齐齐一怔。

他不是谢夜夜,她自然也不是主子小姐,皇宫夜宴抛弃在前,护国寺离魂症发作在后。如今他们不是敌人,更不像是朋友,那到底算作是什么呢?

无论是什么,这个动作,会否都太自然亲昵了些。

就好像……他喜欢死了她,见不得她蹙眉似的。

古嫣心里忽然没由来一阵酸涩——难道他对他那个得不着的小青梅,也是如此?

谢川流又抬手去摸大黑的狗头,大黑只觉得自己头顶那只手格外僵硬,不满地呜了一声,反倒被自家主子在头顶轻轻敲了一记。

外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三长两短又三长,是侯府的家将终于到了。谢川流拍了拍掌,众家将鱼贯而入,见他二人无事纷纷松了口气。

小院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被立时冲破,谢川流被观叶和问心伺候着坐上轮车,淡声对古嫣道:“你先回府,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古嫣裹着他的衣裳,点头如捣蒜地应了。

谢川流:“今日你所见所闻……”

“我什么都没见到!”古嫣唰地一下立起三指,忙不迭道:“侯爷放心,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话一出,家将问心看到,他家侯爷目光闪了闪,而后彻底黯了。

待出了那院子,外面的土路已经因为地溃而烂得不成样子,问心压低声音请示道:“侯爷,可要立即着人修复?”

问心问是问了,其实根本也没期待回答,毕竟——

这院子,本来就是侯爷的。

这两年侯爷夙兴夜寐,每每逮到空隙,便要用了凝风丹到这荒僻的山上来,换上人皮假面,充作另外一个人。

就这破落地方,侯爷却珍惜得很,一草一木都是亲自置办,就连那条大黑狗都是侯爷从小养大的。

此事极其隐秘,知道的也不过观叶问心二人而已。问心看着院子里已经被扑灭的滚滚浓烟,心里已经开始盘算须得找什么工匠来修补了。

“不必,将狗带回侯府,今后不会再有人来了。”谢川流垂着眼,淡声道:“青容居士那边,你们去看过了?”

家将观叶躬身称是。

“好。”谢川流眸光晦暗,手肘微抬:“那现在便去。”

观叶迟疑片刻。

谢川流:“怎么?”

“回侯爷的话,”观叶肃容道:“三刻钟前,青容居士已被人扼死在她清修之处,手法酷烈,生前……似被逼供。”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从山后隐秘之处,秘密离开。雨后山风拂开车帘,露出了里面一张苍老威严的脸。

是梁太傅。

他布满皱纹的手伸出车外,似在感受残余的萧萧风雨。手一翻,又将细雨扣在了掌中。

“问出来了没有,那孩子到底是谁?”

一名蓝眼睛的年轻将领骑马跟在轿侧,低声耳语了几句。

“有意思。真有意思!”梁太傅手一挥,车帘落下,他平日里略显粗犷的声线竟有几分阴沉:“说起来,春猎也快开始了吧?届时……哈哈,真是想想都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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