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_分节阅读_第40节(2 / 2)
郗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郗归伸手指向出征图中的战马:“阿回之所以前来,便是想请伯父帮忙,为将士们换取良马。以免他日战场对决之时,我北府军军的儿郎,因为劣马而吃了大亏。”
“良马?”郗声听了这话,眼中立时有了神采,“何处可换得良马?阿回想让我怎么做?”
郗归看向郗声,徐徐开口说道:“蜀中有建昌马,原系羌人自青海带去的马种。此马短小精悍,机警灵敏,更兼性情温顺,易于调教。若能打通换取建昌马的通道,北渡的将士们就再也不用发愁无马可用了。”
“不可能!”郗声想也不想便断然拒绝,“此事万万不可,阿回休要再提!”
郗归并未因为郗声的拒绝而轻易放弃:“建昌马产自益州凉山,益州与荆州接壤,马匹只要到了荆州,很快便能顺流而下,到达京口。放眼神州大地,除了益州之外,江左还能从哪里换到这么多的良马?”
“桓氏狼子野心,不足与谋。”郗声咬牙切齿地吐出十个字来。
“正是因为桓氏狼子野心,我们才更要从益州换取良马。”郗归不依不饶地说道,“荆州坐拥地利之便,难道会忍着不与益州互市易马?恐怕是早就在暗地里做交易了。如若不然,当初桓大司马北伐,战马又从何而来?京口营建之初,便是为了拱卫建康,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上游桓氏秣马厉兵,自己却无马可用吗?真要如此,恐怕不等北秦来攻,我们就要被迫迎受桓氏的威逼了!伯父,这难道会是祖父当年营建京口的初衷吗?”
郗声默然不对。
良久,才开口说道:“阿回,你莫要说这些话来激我。如今的京口,又有什么值得桓氏拿良马来换?恐怕只有你为军中添上的那种神兵利器才行。可是阿回,倘若如你所言,市马之举是为了制衡桓氏,使得上下游的战马数量不至于太过悬殊,那你换给桓氏的神兵利器又要怎么算呢?难道是助纣为虐吗?”
郗归并未因郗声的反问而感到心虚,而是斩钉截铁地说道:“历来抗胡战场,有东线、西线两路。下游北府军渡江抗胡,上游襄阳兵同样也要御胡。我换与桓氏利器,与之同心同德,拱卫江左,共同逼得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郗声无话可说,憋了半天,才开口说道:“阿回,你这就自相矛盾了。”
“伯父,不是我自相矛盾,而是形势太过复杂,谁也无法保证未来是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北秦和桓氏谁会率先发难,但桓氏终究是汉人,若是不顾大局,恐怕会遗臭千古。桓阳连杀进建康都不敢,其后人又怎会在北秦虎视眈眈之时,率先对着下游动手呢?”
“两害相权取其轻。”郗归接着说道,“与换给桓氏神兵利器相比,我更看重京口获取良马的渠道。我相信桓氏也会这么觉得的,对他们而言,恐怕宁肯换给我们马匹,也想要获取灌钢所制的兵器。”
郗声还在犹豫,郗归握住他枯瘦的右手,殷殷劝道:“伯父,赵武灵王何以胡服骑射?江左将士本就长于水战,不娴马术,您难道忍心看着将士们成群结队徒步而行,去应对胡骑的冲击吗?”
郗声听着郗归这一串又一串的辩词,只觉得头脑发胀。
京口要换取益州的建昌马,只能依靠桓氏进行贸易。
他原本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与桓氏这样的逆臣做生意的,可京口实在缺马,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一心报国的儿郎,因为没有战马的缘故,死在胡骑的马蹄之下?”
郗声长叹一声,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阿回,你可曾想过,桓阳毕竟是欲行废立之事的逆臣,嘉宾曾与桓氏牵扯多年,我高平郗氏本就深受牵累,如何能再与他们连谋?”
郗声一字一句地问道:“如今你要与桓氏市马,圣人会如何想?谢瑾会如何想?子胤会如何想?江左大大小小的世家,又会怎样看待这件事?阿回,你可曾想过这些?”
“我当然想过。可是伯父,荆州难道不是江左的州域?桓氏所守的,难道不是江左的边疆?我只是想让我的将士骑上战马,又何错之有?”
“你问我何错之有?”郗声被气得连连咳了好几声,“桓氏狼子野心,你这么做,何啻于与虎谋皮?
郗归看到郗声咳得面色涨红,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为他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后背,等郗声缓过来后,又递去了一盏温水。
她看着郗声喝完杯中之水,一边乖巧地接过杯子,一边坚定地说道:“与虎谋皮,尚有生机可念;可若袖手而立,就只能饥寒冻馁而死了。”
郗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既听不进我说的话,便自己去做吧。伯父老了,管不得你了。”
郗归看着郗声斑白的头发,垂睫坐到他的身边:“您又何必这样说呢?我与阿兄一样地敬爱您,希望得到您的认可。”
“我看你们是一样地会气人。”郗声忍不住刺了一句,又立刻找补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伯父是个胸无大志的普通人,当初奈何不了嘉宾,如今自然也奈何不了你。天地之大,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一条路。你若觉得这便是属于你的那一条路,那就尽管去走吧。”
郗声长叹一声:“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奈何不得的,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我不会后悔的。”郗归小声但坚定地说道。
她向来是向前看的人。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落子无悔。
“那就好。”郗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原本就不是喜好与人论辩的性情,丧妻之后,更是醉心黄老之学,讲究修身养性、虚无自然,是以并不强求郗归与他意见一致。
更何况,马匹并非寻常货物,从荆州运马至京口,不止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还会经过不少州域,引起无数瞩目。
郗声打心眼里觉得,市马一事并非郗归所想的那样简单。此事一旦提上日程,必定牵扯甚多,极有可能胎死腹中,所以很不必在此时便与郗归争个分明。
于是他执起茶壶,给郗归倒了一盏茶汤后,自顾自地品起了茶。
馨香的茶汤入喉,增添了几分新叶的青气。
郗归喝了口茶,轻轻摇晃浅棕色的茶汤,再次开口说道:“阿回还有一事,想要与伯父商议。”
郗声如今听到郗归的“商议”二字,便觉得有些头痛,唯恐她又说出什么离经叛道的石破天惊之语。
不过这一次,郗归倒没有太过叛逆:“迁徙淮北流民之事,朝中已经议了好些时日,只怕很快就要有个定论。阿回想着,淮北流民常年住在江左与北方胡族的势力交接地带,生存环境颇为险恶,是以必然勇敢凶悍、异常抱团。这些原是在淮北练就的好本领,只是未必适合京口。”
第74章 军户
“等他们到达京口后, 恐怕不好聚集而居,得分散开来住才好。”
“阿回说得有理。”郗声抚了抚胡须,尽管迁徙流民之事还未成定局,但这个话题实在比市马之议安全太多, 他更愿意与郗归谈论此事。
再者说, 淮北流民若真到了京口, 那么妥善安置他们,就是他这个徐州刺史应尽的职责。
是以郗声放下茶盏, 颇为感兴趣地问道:“关于淮北流民的安置, 阿回可有什么想法?”
“如今已是四月底, 淮北流民最早也得五月中旬才能到达京口,来不及赶上今年的春播。我想着,不如让这些人先在军中做事, 每日赚取些酬劳, 也好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