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但成为女帝_分节阅读_第138节(2 / 2)
这群世家子弟虽不通武艺, 可却最擅长舞文弄墨、附庸风雅。
捷报传来之后, 他们便一个个争相属文,三天一小会, 五天一大会,一遍遍炫耀自己的文辞,仿佛是他们横戈立马、收复故国似的。
在这样的氛围作用下,桓元那番狗屁不通的污蔑之言,显然缺乏大肆传开的媒介。
先帝之死早已尘埃落定,琅琊王坟头的草都几丈高了,此时跳出来说郗归弑君,又有谁会相信?
在好些大臣看来,郗归虽主意正,不听劝,又野心勃勃,没有女子应有的样子,可却从不妄杀。
如此妇人,怎会做出弑君之事呢?
也有人从北府军的种种动向中,发觉郗归并非他们所想象的那般心慈手软。
可事到如今,谁又敢不审时度势?
就算真是郗归弑君,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司马氏无德无才,岂会值得他们拼死效忠?
郗归无论如何,也算是个明理之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桓元的不甘心,他们若是中了计,难道要迎桓元这个疯子做新君吗?
就这样,桓元歇斯底里的污蔑并未在江左朝堂上造成多大的影响,民间更是完全不信如此这般的荒谬之语。
然而,看似平静的局势之下,有两个人却坐不住了。
深宫之中,王池面无表情地看着跳动的烛光,已然枯坐了半个多时辰。
姚黄担忧地劝道:“娘娘,别伤神了。郗司空何等人物,岂会将这种荒诞不经的阴谋放在眼里?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无论如何,都和您没有关系了。”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王池心下凄然,可面上却依旧冷漠,“郗回不是常说吗?凡是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姚黄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坚定地驳道:“但这跟我们有什么相干呢?先帝醉酒,中伤妃嫔,这才落了个身死人手的下场,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总有人要认下的,若是这件事被当作攻讦郗回的把柄,若有别有用心之人,借此煽动民心,纠集势力,那她又该如何是好?”
姚黄心疼地看向王池:“郗司空能走到今日,定然不会缺了这点应对的本事。娘娘,您就不要为此忧虑了。”
王池缓缓摇头:“我不能不担忧。姚黄,你明白吗?郗回不能输,她绝对不能输!几百年来,好不容易出了个这样的女子,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这样为天下女子谋生路,她绝不能输!”
她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清泪:“你不懂这世间男子多是怎样的品性,不晓得他们是多么地贪婪和自私。他们死死守着男女有别的界限,用德容言工来捆缚我们,好让我们用血肉为他们垒就踏脚石!”
“郗回是上天派来的使者,她杀出了被郗岑连累、被王氏绝婚的绝境,硬生生拼出一条路来,直将数以万计的男人压在手下。”
“那些人服气郗回,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而是因为她是郗归,是一直在赢的郗归!”
王池说着说着,声音带了几分落寞:“可一旦她输了,形势就会瞬间逆转。那些男人会迫不及待地夺回权柄,会变本加厉地剥削女人。而女人,就再没有如今这般的希望了。”
姚黄安静地听着。
对她而言,无论是现在还是从前,无论郗归有没有出头,她都是王池身边得用的侍女,从来不曾受什么磋磨,也没有什么干出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
可她仍旧希望王池开心,所以也愿意与她一道,盼着郗归能一直赢下去。
那么,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保证她不会输掉这一局呢?
姚黄踌躇着,提起了一个人:“张贵嫔自从到了京口,便与娘娘断了联系。说起来,弑君之事,究竟谁是谁非,还得她来指认才是。”
“娘娘,我们要不要去找——不,我们不能找她,不能再与她扯上关系!”姚黄抿了抿唇,“要不要给郗司空递信,让她先找到张贵嫔,以免有人借此来做文章?”
“不了。”王池叹了口气,拒绝了她的提议,“她会想到的,这点小事,还用不到我们提醒。我只是、我只是担心。”
“娘娘,您后悔了吗?”
“不,我绝不会后悔。”王池攥紧拳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首先要顾好自己的性命,然后才能兼顾其他。若我连活着都是妄想,若连我自己都只能为人鱼肉,又怎会有余力去忧虑天下女子的未来?”
“那您今日是——”姚黄迟疑地问道,“我们能做什么吗?”
王池再次摇头:“身处深宫的我们,恰恰什么都不能做。姚黄,我只是忧虑,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更何况,司马恒安静得太久了。先帝之死,本就是她与郗回生隙的开端,你说,她会不会借此机会,污蔑郗回呢?”
宫外,顾信也有同样的忧虑。
郗归一边翻阅前线战报,一边听顾信说起此事。
她挑眉看向跟在顾信身边学习的朱肖:“阿肖,你说呢?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对于这个间接造就了祖父悲剧的公主,朱肖始终怀着一种难言的心情。
当初孙志乱起,吴兴虽非首当其冲之地,却也不是全然太平。
庆阳公主一介女流,自然无法凭借那两百护卫脱身,所以毫不犹豫选择了自家这个吴兴最大的世族,寻求祖父的庇护。
可是,北府军入城之后,祖父只是想让她帮着探听消息,她却投靠了北府军,迟迟不肯离开府衙,以至于引起了陆然与张敏之的怀疑,最终酿成了后来的动乱。
而当动乱落下帷幕的时候,又是这位公主,亲自带着祖父,走上了那条赴死的悲壮之路。
朱肖每每想起此事,心中便深恨不已。
他不恨郗归。因为人生世间,各有所求,北府军与朱氏立场不同,那便各凭本事分个胜负。
他厌恶陆然。因为陆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硬生生将吴兴搅了个翻天覆地,让别人来为他的阴谋算计承担代价。
可他最恨的还是张敏之与庆阳。
张敏之与祖父相交多年,最后却凭着这信任,害得祖父走投无路。
而庆阳公主更是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