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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没应,仿佛专心看书。

李玉等了一会儿,才低头悄声退了出去。

一整个午后,弘历都看似正常的同朝臣议事。

到了晚间,便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李玉看着时辰,看样子,皇上想蹭太后一顿晚膳。

去太后宫里,自然不必人先去告知让太后准备。

弘历到时,就看到了慈宁宫大门紧闭。

外头留着两个小太监,跪地回话:“皇上,太后说今日乏了,谁来…也不见了…”

还没用晚膳,就算乏了,也不至于这个时辰就睡了!

分明就是不想见。

弘历只能转头离开。

“去长春宫。”弘历思来想去,那些都不爱见。

李玉立刻打发人,去长春宫说一声,让皇后准备着。

慈宁宫里面。

“太后,皇上回去了。”宋嬷嬷笑道。

“还真来了?”太后笑叹。

“太后料事如神。”

“不过太后,您见了贵妃娘娘,不见皇上,皇上又该觉得您偏心了。”宋嬷嬷虽这般说,却没有丝毫担心。

“哀家就是偏心。”太后理直气壮。

“您是觉得…这回是皇上错了?”

这话有些不敬,不过宋嬷嬷这个年纪了,同太后也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虽说知道定是因那个宫女,可奴婢其实还是云里雾里的,宫女皇上也没留用…还给了贵妃使唤,贵妃不该生气才是。”

“他恼就恼在,温晚的不生气。”

宋嬷嬷都糊涂了:“贵妃不生气,是贵妃大度懂事,皇上反而不高兴?这…那奴婢也觉得是皇上错了…”

太后笑着看她。

宋嬷嬷看着笑,就知道自己想错了,片刻,哎呦一声。

“奴婢真是老了!”

“可是这…哎…”

“所以啊,哪有什么对错。”太后摇了摇头。

“一个呢,看着软的不得了,实则性子倔的很,一旦逼的紧了,就恼了,性子还懒,自己不贪心,也不愿别人贪心,总想着只要不挑破,大家相安无事也就罢了。”

“一个呢,看着纵横谋略,厉害的不得了,可偏偏到一些事儿上,就什么都看不透了,也不看看他们的处境,那是家事么?那是国事!满朝文武盯着呢!一步都错不得,既身不由己,又偏要人家酸着,人家酸的过来么?民间有句话叫猪油蒙了心,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太后说着,把自己都逗笑了。

宋嬷嬷也笑了:“太后这般说,奴婢一下子就明白了。”

“皇上和贵妃,看似是为一件事恼的,但实际恼的根本不是一回事。皇上是恼贵妃不撒痴闹腾,不把皇上当成眼珠子似的看着,守着。贵妃恼的是皇上不看彼此的处境,只一味的想贵妃按着他的心意。”

“这怎么能和好呢?”

“当局者迷,那您不妨点一点皇上和贵妃…”

“你也说了,当局者迷,他们听不进去的。”

“让他们自己慢慢磨罢,就是磨不过去,他们也总不会闹的太僵。”

宋嬷嬷想着也是,后宫里头,哪有劝这个的?

劝的都是权衡利弊,而非这儿女之情。

“这点,他不及先帝。”太后突然怅然。

“先帝看的透…又不索求,却给了他能给的一切…”

“都是他们的命,哀家,插不了手。”

宋嬷嬷目露心疼,太后年轻时看得透,也不难受,如今兴许是先帝去了,便每每有些伤感。

“太后,民间还有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太后笑了:“是。”

“弘历是皇帝,再没有比他福气大的了,温晚,就是日后有什么,她还有哀家,也差不了。”

“那就随他们折腾罢。”

“明儿她来,也不许她进来了。”

“哀家这次不偏心了!”

宋嬷嬷明显不信,笑着道:“昨儿那故事听的正要紧,太后不让娘娘进来,那奴婢只能去外头听娘娘讲了。”

太后哎了一声,“那还是放她进来罢。”

“是!奴婢定给太后作证,太后当真…不曾偏心…”

太后被她逗的终于散去了那点伤感。

长春宫。

皇后得了信儿,放下手里的棋谱,是找出来要孝敬给太后的。

太后不爱棋,但温晚最近颇爱。

“去膳房问问,翊坤宫用什么菜,取一些类似的,同原定的膳一并送来。”皇后知道弘历为何而来,便偷了个懒,弘历曾说,跟温晚口味相似,那就照着翊坤宫准备便是了。

弘历进来后,神色如常,但皇后同他相处已久,一眼就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以前见他为温晚各种挂心偏爱,她是心里针扎似的,只能压着。

可今日,却不见疼了,难过还是有,但更多的是气恼。

她是皇后,母仪天下,所以要待六宫公正宽和,要替他周全平衡。

她认了。

皇后的荣耀本来就需承担这些。

既在其位,必承其重。

可也没有说,还要替他同他的心爱之人当和事佬的!

“皇上万安。”皇后请了安后,就使眼色,让人把大公主赶紧带过来,本来晚膳,她都同大公主一起用的。

女儿在侧,弘历总不能好意思说些儿女情长的话罢?

两人各自坐了,皇后拿着帕子,按着嘴角,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是怎么了?”弘历还算有良心,知道关心一番。

“臣妾也不知,昨儿就这般,不过也没旁的症候,兴许只是见命妇们,一时说话累着了。”

“皇后着实辛苦了。”弘历叹了口气。

“还是让太医来瞧瞧罢,不能拖延。”

“那也得明儿再说了。”皇后勉强笑笑。

“只是…臣妾这般,怕是不能伺候皇上,皇上还是去别宫安置罢?”

虽说这个伺候,不是那个意思,但皇帝来了,也不止那床笫之欢,端茶更衣陪说话,都算伺候不是?

“朕陪你们用了晚膳,就回养心殿,也是有许多折子压着,地方的折子,多是些无关痛痒的,但也得一一看了。”

“皇上也是辛苦,偶尔当松懈一回才是。”皇后温温柔柔。

“嗯,朕心里有数。”

“各处送来的贡品,朕也是一时不得空分给你们,明儿就让人给你送来。”

皇后笑笑:“谢皇上。”

“景阳宫,也是有些住不得人了,让内务府修整一番罢,虽说用不上,也不能让它破败下去。”

雍正后妃不多,所以景阳宫一直空着,但也不至于破败。

弘历说这话,也是拐了好几道弯的,目的就是皇后自己提起正在整修的永寿宫,然后才能提翊坤宫…

“皇上说的极是。”皇后装听不出来。

弘历正要再说点什么,大公主就进来了,他只能偃旗息鼓。

用了晚膳,大公主要让皇后看她写的字,皇后只能陪着。

弘历见没什么机会同皇后说话了,便只能回了养心殿,独自批折子到半夜。

第二日,倒是知道问问皇后身子如何了,李玉道是太医诊脉,说皇后确实是累着了,当好生歇息。

弘历便不好再去皇后宫里,便召了嘉嫔。

不过半个时辰就把人撵了回去。道是:“愚蠢不堪,自作聪明。”

再过一日,又召了纯嫔,这次倒没撵人,还留人用了个晚膳。但也不太满意:“柔则柔矣,毫无菱角。”

好在后宫还有不少人,能想起来的,都召了一遍。

从李玉瘦下去的脸,就能看出,弘历召人后的效果如何…

索性不再召了,只在养心殿不停的见大臣。

倒是没让大臣们看出什么,也没有私下里如何暴躁,只罚了一个点错熏香的小太监,五十杖,打的血肉模糊。

李玉嘴里都发苦了,只能偷偷去寻了吴书来,抱着吴书来的大腿夸张的哭嚎。

吴书来已经是四品总领太监,管着阖宫的太监不说,还管着内务府一部分外头的差事,不再近身伺候弘历,只是每隔几日就去弘历跟前回话。

他有远见,所以同李玉依旧关系亲近的很。

李玉这么一哭,他也不能不管,踢了两脚后,开口:“你是个哑巴?”

李玉愣了,眼泪都顾不得擦:“请师父明示!”

“太后不管,意思就是,不过是儿女之间的小打小闹,由着儿女闹腾就是了。”

“师父说的是…”

原来太后不管是这个意思?他想的却是太后又偏心贵妃了…

李玉露出笑来,一脸鼻涕眼泪,让吴书来又给了他一脚。

“皇后娘娘,也看出来了,可又不好从中调停,这可不是个好差事。”

“皇上真的罚了贵妃么?”

李玉头摇的像拨愣鼓:“皇上哪舍得…地方送来的贡品,里头最好的,都给贵妃留着呢…”

“那不就是了。”

“皇上没有真的恼了,也没人敢对贵妃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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