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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分钟后, 在审讯室, 孟思期再次见到了归向阳,这次冯少民直接坐上了主审位子。

归向阳一副坐不住的样子, 他拍了拍桌子,“冯少民, 你以为我不认识你, 叫我姐夫来,我要见我姐夫。”

“归向阳, 我劝你老实一点, 你姐夫停职了,现在他根本帮不了你,何况你就算找到他, 他也会依法处置你。这些年,你在外面作威作福, 没少提人家名字吧。”

“你他妈说什么!”归向阳火冒三丈,“我姐夫岂是你能诋毁的。”

冯少民双手抵桌,以强硬的姿态回应:“我警告你,将杀害孔曲山的事老实交代,法不容情,你做过的事是逃不掉的!”

“冯少民,你是越老越糊涂了,上次我说没认出你,原来老成这样了,我早就想骂你,你当年犯的错误你自己没点数吗?要不然这队长的位置还轮不到我姐夫,今天我姐夫停职,你想当回队长过把瘾是吧。”

“你!”冯少民对峙的气势突然顿住,他眼睛蓦地发红,干涸的唇轻轻张了几下,像是陷入僵局。

孟思期看在眼里,为冯少民出现的这番情形担忧,可他向来是极其冷静的。也因归向阳的话产生不解,她不明白归向阳说的“错误”是什么,在她眼里,冯少民是一个对自己严格要求的老警察,何况犯了错误,他今天也不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那么这种错误可能并非是触犯法律的,而只是冯少民做过的一件错事,那件错事可能对他打击很大,如果没有那件事,或许他今天至少是一个副队。

不过孟思期并没有打探别人私事的习惯,在她看来,归向阳这纯粹就是挑事,激起矛盾,获得心理上的满足。

她思虑时,唐小川霍地站起,警告归向阳:“归向阳我警告你,不要什么话都乱说,你嚣张什么,我们一定会将你绳之以法!”

“我等着你们找证据,你们怀疑我杀了人,怀疑那个龟孙子的话,那就去找啊,找到孔曲山,找到他的尸体!”

归向阳咧着嘴笑了起来:“以为我是吃素的,几句话就想治我的罪,你们还嫩着呢!”

空气一下子变得十分沉闷。

“审讯结束吧。”冯少民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沉重,并没有看向归向阳,“你老老实实在这呆二十四个小时。”

“行,我配合,完全配合,快点找准证据?冯大队长!”

然而回到办公室,在罪案板前,孟思期感受到,大家的心情似乎跌到了谷底,孔曲山在八年前被害,别说尸体了,可能任何线索都没有留下,曾经的纺织厂现在变成了批发区,不可能再找到什么,何况当时警方已经进行过排查,难道还要对那片地方挖地三尺。

冯少民踏出审讯室时,脸上的情绪就回归了平静,此刻他冷静地问大家:“你们觉得,归向阳会把尸体怎么处理?”

唐小川说:“埋掉是最直接的,纺织厂面积那么大,谁知道埋在哪儿,后来纺织厂一拆,说不定尸骨就被掩埋深处。”

冯少民蹙眉,“这并不是不可能,但当时警方已经排查过一轮,是当地派出所联合市局的同事办公的,算是大面积排查,而且还有警犬相助。”

赵雷霆说:“如果不在厂里,那么是不是在归向阳的住址附近,有个理论,凶手会将证据藏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这个一是便捷,第二个是安全,这样他就可以完全掌控。”

冯少民再次拿起卷宗,“你说的对,当年警方也考虑过,归向阳那时也是嫌疑人之一,因此他家附近曾经就被仔细排查过。”

“那龙善文家附近呢?”赵雷霆又提议。

“都在当年的调查范围。”

赵雷霆不免叹了口气:“那这样的话,归向阳果然有勇气面对我们的审讯。只要他不开口,那么一切都成了谜了。”

冯少民说:“所以,这就是这件案子最艰难的地方,如果归向阳一直是嫌疑人,韩队可能一直回不到工作岗位,这也非常麻烦。”

一时大家都有些情绪低落,冯少民看了眼孟思期,她刚刚一直沉默不语,也许有些想法,他问:“小孟呢?”

孟思期的确一直在思考,但是思考的方向和他们一致,她只得回答:“师父,我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

冯少民点了点头,半晌,他扫视大家一眼说:“大家也不能在这里等着,我个人有一些想法,如果认为尸体被掩埋可能受局限,有没有可能尸体被藏在什么特殊的地方,譬如尸体被装进某个从没有人翻过的箱子、井底、地窖?尸体被砌进墙里?我以前遇到一个案子,尸体被人混进水泥里,这些都是藏尸的手段。”

冯少民的话让孟思期内心一怔,她不自觉联想到了路鹤,在原世界,路鹤的白骨被藏在装满水泥的油桶里,所以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不由在内心产生一种隐隐的不安。

见大家都没回应,冯少民说:“大家今天上午分头行动,再到纺织厂旧址和当年家属楼再走访一遍,问一问当年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或者传出异味,争取找到些有用线索。”

大家明白冯少民的思路,都答应了下来,冯少民和孟思期一路,前往当年旧家属楼那块。几位民警也一起参与到走访当中。

不过物是人非,当年的家属楼很多都被拆迁了,几乎都盖了新房子,因此只能走访一些曾经在纺织厂工作的老人。

在询问一轮后,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当年纺织厂倒闭,那是一场说来就来的闹剧,最后又因闹剧收场,可能很多人关心的是自己的命运和前途,又有谁会去关注与之无关的事情。

中午,四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在一家小饭馆碰了个头,大家都没有什么收获,脸上的表情都很沮丧。

冯少民只得吩咐,下午再把范围扩大些,加派人手,在纺织厂和家属楼旧址周围走一走。

经过一下午走访,收获依旧空空,线索全无,冯少民望着远远的热闹的批发区,又望了望早已翻新的家属楼,物是人非,犹如一场电影落场,人去楼空,没留下任何影像,他的眉宇渐渐皱成川字。

孟思期就站在他的身旁,眼见着天边的落日如金,这一天就要过去了,归向阳在傍晚也就满了二十四小时,将无罪释放。

她知道冯少民不甘心,她也一样,但是刑侦工作有时候就不得不面临遗憾,悬案是警察一辈子都耿耿于怀的事情,有些经手的案子直到警察临终都没有破解,就像她的父亲,在临终前,口中还念着几个案子。

孟星海躺在病床那会,带着试图宽慰自己的笑容,他嘴里却念着与此截然相反的话,“那小女孩才多大,爸妈就死了,一直都没有找到罪证……连环杀人案,好多年了,恐怕凶手都死了,家属们还没有等到凶手伏法……大学的碎尸案……”

这样的话,他说了很多,他是带着遗憾去世的,孟思期当时并不理解,她觉得父亲只不过是一份工作,为何到了临死前却仍旧不放过自己。

不过今天,她似乎明白了,也许她今后也会像父亲那样,在临死前有自己无法解脱的夙愿。

徬晚的树梢挂上半月,在蓝色的夜雾中如蒙上一层薄纱,路上有浪漫的情侣,紧挨着行走。

这是三层楼的小区,一栋楼道内的三楼,传来啼啼哭哭的声音。

韩长林在屋子里听到这声音,头痛脑胀,他坐在卧室的木地板上,头枕着墙,望着窗外的夜色,心里凉凉的。

张雅静悄悄走过来,给他递了一杯水。

韩长林接过杯子问:“张雅……”

“嘘!”张雅用手示意他小声。

韩长林没言语,直接把一杯水喝完。

张雅走进屋,将门轻声关上,坐到韩长林身边,两人手臂紧挨着,张雅小声说:“你就别多想了,再等等。”

“我看张荟都哭了一下午了,再不露个面,我以后指不定是你家的大罪人了。”

门外,张荟从下午两点多就来喊门了,口里声声说姐夫才能救归向阳,还说有人看见姐夫回家了,姐夫要是见死不救,那她就去投河。

这把小区的物业都惊动了,上来劝解,又通知了张荟的父母,五点钟,许兰芳也过来了,一边劝张荟回家一边骂韩长林不是东西。

可张荟认了死理,就是哭着不走,非要姐夫给个话,到底是救不救他亲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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