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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几乎所有成员都在确认,确认孟思期在不在这儿,她真的太容易被忽视了,罗肖国,严春,他们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然而在这时,在这艰巨的时刻,当路鹤提到她的名字,他们的脸上出现了很复杂的表情。
赵雷霆朝她看了一眼,眼睛有些弯,应该是为她高兴来着。虽然冯少民很平静,但他的目光依旧望了她一眼。
路鹤说:“如果嫌疑人和死者是情感关联的人,譬如男女朋友,暗恋者,爱而不得的人呢?这似乎更能解释嫌疑人的行为。嫌疑人的手推车里摆放了八种花,每一种花都不一样。”
路鹤拿起粉笔在罪案板的一角画了一下,那里之前就写上了花名,“这八种花,有白玫瑰,有紫罗兰……甚至还有白荼靡花。”
“他们都有特殊的含义,但多数寄托着一个男性对女性的依恋和思念,而白荼靡,是这些花中最特殊的,它的花语是末路之美,今天早上我在门口遇到了孟思期,她把一张纸交给了我,上面就记录了每一种花的花语。”
孟思期确实在早上遇到了路鹤,她迫不及待把昨天调查的花语给了他,还和他说找到了嫌疑人购买花的地址,路鹤当时就肯定了她的调查,叫她准备去会议室开会。
“什么是末路之美?”路鹤说,“嫌疑人杀了死者,这就是末路,但是嫌疑人对死者有很深的感情,所以这是末路之美,我推断这起案件的凶手,并非真正想要破坏本市形象,他应该是进行一种仪式。”
听到这儿,所有人都脸上都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仪式往往和神秘相关,嫌疑人为什么要进行这种仪式?这让案件变得更神秘更诡异。
大家都没有什么想法,聚精会神听着路鹤讲解,沉浸在他的思路里。
路鹤说:“美国心理学家卡普曼提出了一个著名的‘卡普曼戏剧三角定律’,他指出,每个人心中都有迫害者、受害者和拯救者这样的三角戏剧角色。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会无意识当中扮演这三种角色,而且在这些角色中不停地切换。”
“本案中,我推断,嫌疑人在这场与死者的感情中是受害者,所以他进行了一场残忍嗜杀,从而变成了杀死死者的迫害者,然而他因为寄托死者特殊的情感,他又成为了拯救者,他通过什么拯救?就是仪式,那些美丽的鲜花,充满花海的博物馆,还有他执著于切得非常漂亮的尸体断骨,手提箱内摆放得极其漂亮的尸块……”
“凶手有一定心理变态,他自以为他在‘拯救’死者,所以做出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的情感是缺失的,要么是童年的失意,要么是家庭的缺陷,要么是社会的不公,他的人生残缺不全,他心中有深深的无力感,他有执念,深深的执念,这曾经让他夜不能寐,逃避,躲进黑色的角落,他想要打破,越沉默越疯狂……”
在路鹤说到这儿时,所有人的表情都凝神屏气,然而眼神中却是一种震惊,这种震惊自然来自于路鹤的分析,好像一种无限接近真相的那种感觉,让每个人都产生了思维的迟钝。
受害、迫害、拯救,似乎完美解释了凶手的犯罪心理和犯罪行为。
罗肖国第一个鼓起掌来:“路队,你说的太好了!”
禁不住大家都鼓起了掌,孟思期也加入了其中,刘茂平虽然没鼓掌,但明显他的表情变得轻松了几许,甚至眼神里都染上了对于这件案子的希望。
孟思期却忽然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她和路鹤没有深交,但是她却在冥冥之中和路鹤产生了联系。
忽然之间,她生出一阵怅惘的不安感,那不是因为路鹤的分析,而是路鹤本人。
路鹤并非超强的心理专家,他是一名刑警,一名年轻的刑警,如果根据三十年后的白骨新闻来看,他现在不足三十岁,他在刑警岗位是很年轻的。
但孟思期觉得他心里有一种孤独,一种接近死亡、绝望的孤独,她觉得路鹤探到了凶手真正的内心,这不是一个年轻正派的心理学家、不是一个性格阳光的刑警能够轻易探到的,他代入了凶手本身,这种代入看似简单,但是要想真正代入,却非常困难,除非路鹤的内心是旁人无法感知的孤独。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她越来越觉得她来到这个世界,有很大的部分是因为路鹤,路鹤一定不是她现在看到的样子。
也许真实的路鹤,会让人的心房如洪水决堤!
无疑,会议室里,刘茂平是最冷静的,他提出:“如何解释嫌疑人三番两次挑衅警局和报社?”
“因为嫌疑人求死。”
这个答案又一次让大家充满惊讶和疑惑。
路鹤说:“他杀害死者,他完成了拯救仪式,但他也失去了一切,他的死是所有拯救仪式当中最后的一环,他要用他轰轰烈烈的死亡来祭奠死者!要想死得轰烈,他必须做出这些引起轰动的事件。”
“好。”刘茂平终于说了好字,“现在的调查方向呢?虽然你提出了嫌疑人的犯罪心理,但是要如何在一天内找到真凶?”
“死者的人头。”路鹤肯定地说,“我们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死者的人头,从一开始,我们就认为,手提箱放不下人头,所以人头会被抛弃在别处,但是如果嫌疑人对死者有感情,还有一定心理变态,他绝不会这么做,他现在——应该将人头放在自己的身边,最近的距离!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保护了起来,要使人头不腐烂,那么只有冰箱!”
所有人的表情再次出现了震惊,孟思期也快速咽了下,赵雷霆在震惊之余看了眼孟思期,他早已脊背发凉。
路鹤说:“此刻,他没有离开,他很安静,他就在等待我们,他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他,只是他在嘲笑、蔑视我们像乌龟一般的漫爬速度,他不会动摇想法,他不会转移阵地,因为那儿是他心心念念的地方,他永远都不会离开那儿,直到我们找到他的那一刻!”
“他策划了百万人关注的事件,他一定很骄傲,很自豪,因为这比起曾经他所有卑微的过去都要令人振奋;但他又很悲伤,很痛苦,他凝视着心爱的人头,那双已经失去生命却依旧对视他的眼,他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哀鸣。他在等待,等待所有的一切安静的落幕……”
赵雷霆终于认识了路鹤,人人都说,路鹤破案如神,以前,他只是停在大家的言谈当中,但是当他真正开始接触他,才发现整个警局都没有人可以匹敌他。
也许所有人都觉得路鹤不可思议,然而在孟思期看来,他的眼神当中好像出现了不一样的光芒,他太孤独了,孤独得让人心疼。
他好像真正地进入了凶手的心理,这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也是人心的博弈,他走进了凶手的内心,他好像与凶手“融为一体”,这一刻,孟思期感受到他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绝望和疯狂。
刘茂平眼底浮现明亮的光,但仍谨慎说:“好,我相信现在人头就在冰箱里。但是本市拥有冰箱的家庭非常多,又如何确认人头在哪个冰箱?”
路鹤的表情依旧镇定,他的目光突然转到孟思期脸上,孟思期一直沉浸在他的分析中,突然被他注视感到很意外,眼球闪了一下。
“孟思期,说说你们调查的殡葬花店吧。”
孟思期不知道路鹤的想法,马上看了眼赵雷霆,赵雷霆晃了一下神,就像是刚刚回过神来,连忙拿起本子,对着上面说:“昨天我们在花宾路上的一家殡葬花店发现,嫌疑人在三月二十四号傍晚七点左右在那里购买过白玫瑰和白荼靡花,根据花店老板的描述,那人大约二十五六岁,言语少,身材也和嫌疑人相似,应该是嫌疑人无疑。”
路鹤提醒了下:“梁云峰。”
“啊?”梁云峰有些茫然。
“把殡葬花店地址圈出来,再把博物馆、小天超市、殡葬花店这附近所有的小区全连上。”
“好好。”梁云峰连忙用红笔在地图上某处画了一个红圈,标注“殡葬花店”,这家殡葬花店离博物馆大概十公里左右路程,梁云峰又在罪案板上按照地图上的线路连上了全部的小区。
这里不是市区,小区并不多,然而也并不少,路鹤手臂环抱,冷静地目视地图,地图上的文字和线路在孟思期看来是杂乱无章的,她根本无法判别彼此之间的联系。
纵横交错,没有规律的城市局部地图,很像被蜘蛛反复织成的蛛网,目前已知嫌疑人可能去过的地方并不多,殡葬花店,小天超市,动漫风服装店,它们就像蜘蛛停留过的痕迹,然而蛛网右上角方向,一个巨大的红点,博物馆就在那,像是蜘蛛的猎物。
如何在密集的蛛网中寻觅到蜘蛛的老巢?
路鹤的目光在地图上停留了三五分钟,这是漫长的过程,煎熬的过程,这个过程内会议室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因为所有人都坚定认为,路鹤会给出答案。
他的眼睛像是从地图上穿透而过,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栩栩如生的城市构建图,每一条道路都在延伸,在交织,在循环,他们不是孤立的,因为每一条道路都有起点和终点,嫌疑人走哪一条路都会有发自本能的选择!
路鹤突然拿起笔,骨节分明的手指停留在线路交集的某处,用力地在其中一个小区上画了一个圈,“这儿。”
名叫“江南家园”的小区,成为地图上最耀眼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