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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124章 [VIP] 恶魔在人间(23)
在审讯室, 负责看守姚仁俊的民警大声警告他:“姚仁俊,安静点!”
姚仁俊这才慢慢安静了下来。
民警出门后,孟思期正式开始审讯, 但姚仁俊的嘴巴仍旧一直颤动着, 他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和以前的他截然不同。
孟思期义正辞严地说:“嫌疑人姚仁俊,现在证据确凿, 请你配合警方供述犯罪事实。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姚仁俊终于安静了,抬起空洞的眼望向她, 嘴角依旧在扯着, 但没有声音。
“姚仁俊, 八年前,蒲公英纺织厂倒闭前夕, 是不是你和厂里主要领导策划了陪酒事件, 当时工厂不少女工都参与了陪酒是吗?”
姚仁俊眼神空洞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只是嘴巴颤着,脑袋微微摇晃着。
“姚仁俊, 你别以为什么都不说, 就没办法给你定罪,归向阳已经指认了你。”
“你这个魔鬼……”姚仁俊忽地笑了笑, 那笑容特别诡异, 更因为苍老而渗透悲戚,“你是怎么知道我去了西雅图?你怎么知道?”
“明明马金莲已经死了,归向阳也不会说实话。”他又嘀咕起来, 就像是在探索她的心理。
孟思期当然不会告诉他她是怎么知道的一切,看着他这副鬼样子, 她却有种正义绽放的感觉。
不过孟思期很细心,在姚仁俊说出这两句话时,她发现一件事,他为什么说归向阳不会说实话?
归向阳已经伏法,他的供词只会直接面对公安同志,他要向警方阐述什么,姚仁俊根本无法控制,他怎么知道归向阳不会说实话,除非他和归向阳之间有某种“契约”,譬如归向阳有把柄在姚仁俊手里。
她细思了下,故意采用激将法:“姚仁俊,你怎么知道归向阳没有告诉我们,所有的事,他都说了!”
“不可能,”姚仁俊笑容惨白,“他要敢说,贾龙辉也不会放过他儿子。”
孟思期终于明白了,当年姚仁俊葬送“五朵金花”给西雅图俱乐部的事情,不但马金莲知道,而且归向阳也知道。
也许归向阳不是主谋或者参与者,但他一定知道这件事,他为什么隐瞒,就是因为贾龙辉在归向阳被捕前威胁了他,而且以归向阳六岁儿子作为威胁的筹码。
归向阳虽然伏法,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他一定在乎六岁的儿子,因此归向阳一直隐瞒了“五朵金花”失踪真相。
她再次确认:“当年把五名女工送给西雅图俱乐部的是你还是马金莲?有没有其他同伙?归向阳参与了吗?”
“是归向阳背叛了我们,早知道我就请贾龙辉杀了他。归向阳这个混蛋,那时候就说我做了犯法的事,我告诉过他,他爸也参加了陪酒事件,他以为他有我的把柄,实际上他更害怕我揭露他爸。”
姚仁俊像是自言自语,他以为西雅图俱乐部的秘密是归向阳说的,因此对他极为愤怒。
而孟思期也听出了事情脉络,当初参加陪酒事件的,归向阳可能是被动的,但归向阳的父亲归文进确实是参与者,也许当时年迈,身体不好,他没有进入酒桌,但是那么大的厂,没有厂长授意,想必副厂长姚仁俊也做不到一路畅通。
看得出来,归向阳对陪酒这件事不是很认同,但是因为他父亲参与其中,所以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做出“拯救”龙善文的行为可能是出于真实情感的。
他后来杀害孔曲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孔曲山手上的照片,那份照片可能会导致纺织厂名誉尽毁,也可能导致龙善文声名扫地,所以他做出了极端的行为。
相比而言,归向阳虽然犯罪,但比起姚仁俊还是存有一些良知。
姚仁俊继续自言自语,像是坦白,又像是抱怨:“马金莲那个废物,她竟然去给龙善文做思想工作,想把龙善文带去西雅图,那归向阳能不知道这个秘密?归向阳听说五个女工去了西雅图,差点到西雅图坏了我们的好事,要不是贾龙辉给了他一些好处……”
原来这件事还有这样的内幕,孟思期意识到,陪酒事件可能参与的人较多,包括归向阳的父亲归文进,但是葬送五个女工去西雅图俱乐部这件事,就是姚仁俊和马金莲两人的恶行。
龙善文是纺织厂最漂亮的,堪称金花之首,马金莲肯定会打龙善文的主意,但是没想到,归向阳当时正和龙善文私下交往,归向阳自然就知道这个秘密。当时归向阳可能到西雅图俱乐部闹过事,然而却被贾龙辉以某种好处收买了。
姚仁俊无疑是主要策划者,但是马金莲却是必不可少的帮凶,厂里女工对马金莲信任度很高,马金莲是厂妇联主任,平时照顾厂工福利,应该也会前往各家代表工厂嘘寒问暖,因此马金莲的话是最能让女工们相信的,姚仁俊也必须借助马金莲做五朵金花的思想工作。
对于这段往事,孟思期感到唏嘘不已,正是因为姚仁俊和马金莲两人狼狈为奸,自私自利,才葬送了五个年轻女孩的性命。
她厉声问:“所以呢,贾龙辉到底给了你和马金莲什么好处?”
“你以为是什么?那不就是大把的钞票,我为了纺织厂干了一辈子,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钞票,这些还不够吗?人活了一辈子总得享受享受吧。”姚仁俊笑了笑,笑得有些恐怖。
“所以你儿子姚坤明从一个工人,一跃成为大老板,也少不了这些金钱相助吧?”
姚仁俊表情冷了冷,“哈哈,想套我的话是不是?”
孟思期没有必要套他的话,因为事实太过明显,姚仁俊的儿子姚坤明就是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所以他苦心维护父亲形象,阻挡警方调查。
马金莲的儿子也很富有,在警方调查后从始至终对马金莲的过去三缄其口。他们现在都是富甲一方的老板,都是既得利者,但却是以年轻女孩们的身体和性命作为代价。
孟思期感到悲伤、愤怒,她庆幸自己坚持到了最后,将这件真相挖掘了出来,为纺织厂女工家属做了些微薄的事情。
姚仁俊开始发笑,像是自言自语地控诉,又像是替自己打抱不平,笑容依旧充满了疯癫。
“我为纺织厂忙了半辈子,要没有我,那些工人哪里有饭吃,是我一手撑起的纺织厂,为了从大雨中抢救物资,我一晚上泡在水里,留下了风湿病,一到刮风下雨就遭罪,要没这个病,我起码能像马金莲那样,扮成植物人……”
“归文进他没魄力,早听了我的话,这个厂也不至于那么快倒闭,我早就告诉他,想救厂就得牺牲,纺织厂的孩子做点牺牲怎么了?厂子倒闭了,孩子们去俱乐部上班图个温饱,家里有病有灾救个急,那有什么不光彩?我没亏待他们,你们这些养在花瓶里的小孩,根本就不懂……我是在帮她们!”
孟思期听完姚仁俊的话,胸口都有些撕裂的痛楚,她更是听见了赵雷霆捏拳的瓷实声响。对于姚仁俊来说,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正当的理由,那就是为了厂子,纺织大院的孩子即便牺牲自己的身体也是为了厂子,他并不知道,人如果变成了野兽,那么厂子还是厂子吗?那不就是愚昧的荒原吗?
对于这件案子,她从头到后调查了许久,她相信她的所有推断是正确的,她想亲口告诉姚仁俊,他的伪装是毫无作用的,他的侥幸是可笑的,他一直都活在放大镜下。
她冷静地告诉他:“姚仁俊,你以为这一切是归向阳说的,你错了,你的伪装非常拙劣,在我们警方眼里,你至始至终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你凭什么这么说,”姚仁俊似乎十分在意他晚年的作品,他模仿阿尔兹海默症的“辉煌”巨作,他反驳道,“没人可以拆穿我的伪装,要不是归向阳那个叛徒。”
“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你是不是想听听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两年前,你去了养老院,因为你发现你儿子事业风生水起,你孙子已然长大成才,你担心曾经的事情被人发现,影响他们的前程,你更担心你的一世英名晚年不保,所以去养老院是不得不采取的措施,当然养老不是你的目的,你的目的是模仿阿尔兹海默症患者。”
那一刻姚仁俊空洞的眼神,好像被人看穿那般,充满了惊惶,他死死盯着她,像是在探视她到底是怎样的魔鬼,为何能透视他的心脏。
“马金莲去年被车祸撞成植物人,你一定认为是贾龙辉找人灭口的对吗。”孟思期质问。
她根本不需要质问,因为那就是事实,姚仁俊的嘴巴颤了下,眼白瞪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