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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还要和长林借一个人。”
韩长林问:“刘局你要借去办哪个案子?”借人是局里的一种通俗说法,更确切的说法是借调,通常是指调一个人临时到别的案子里用。一般借人都是借很优秀的人,在刘茂平表扬完孟思期以后,再说这番话,就顺其自然。
“红妆案是积案,也是我的一块心病,这次我想让小孟参与到这件案子当中。”
韩长林说:“刘局,这没问题。”借人并不是把人归入一队,改变隶属关系,孟思期还在二队,同样参加二队工作,只不过要同时参与红妆案的侦破。作为一个积案,而不是急案,刘茂平很显然是希望孟思期的思路能够为路鹤提供帮助。
“路鹤,你的意见呢?”刘茂平问。
“刘局,我没意见。”路鹤回答。
谈话结束时,刘茂平捧出一套大部头的书籍,封皮精装,书目拓金,“长林,这几本书带给小孟,我看她平时挺喜欢看书,推荐她看看。”
韩长林有几许欣喜,因为刘茂平推荐的这套书就是狄仁杰探案,局里都知道,刘茂平送礼只送狄仁杰探案,而且凡他赠书的同志必定是本身优秀又得以他赞赏的,而且受赠的同事基本上都在局里得到了提拔,韩长林越来越笃定刘茂平对孟思期有清晰的职业规划,他笑道:“这好像是新修版,刘局,你舍得花钱啊。”
刘茂平呵呵一笑:“怎么,给局里最优秀的同志花点钱,我舍不得?”
“嘿嘿,刘局我一定转告小孟,你这套比送我和路鹤的书,加起来都贵。”
两人出门后,在走廊里同行,韩长林望着路鹤充满淡淡笑容的一张俊脸说:“路鹤,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在我去学习期间,我要听说小孟受欺负了,我可饶不了你。”
路鹤抿唇不语。
韩长林强调:“你要记住,这是短期借调,不是长期占有,是我们二队临时帮帮你。”
路鹤终于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别意的笑:“那可说不定。”
说不定?想长期占有?韩长林道:“你尽管试试!”
其实白面人落网,有一件事是最让孟思期揪心的,那就项杰案的落幕,江盛已经供述,项杰在五年前就是被他杀害的。
追寻了五年多的凶手这么晚才伏法,这让整个警局都感到愤恨,但是迟到的伏法也是好的,近六年的阴霾终将要消散而去。
最近,孟思期发现冯少民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但看上去他在努力消除这种不平静,特别是在看到她的时候,冯少民总是挂上淡淡的笑容,和最初认识的冯少民不一样,那时候他苦大仇深,似乎不愿意和任何人为伍,但如今,他应该释然了。
但最让孟思期担忧的是陈杰蓉,项杰曾经追求过她,她料想,如果项杰没有牺牲,今天的陈杰蓉应该已经是一名妻子了,但是二十八岁的她至今没有任何感情,任何恋爱结婚的打算,也许她一直没有走出来。
现在,她一定知道杀害项杰的凶手是谁了,她是不是会和师父一样释然呢。
陈杰蓉一直对她特别好,孟思期特别想在这个时候去看看她,不过今天她去法医室时才知道陈杰蓉休假了。
问了陈杰蓉的同事佟青青要了具体地址后,孟思期中午请了小半天假,打算去拜访下她。其实她记得陈杰蓉家的大概位置,上次路鹤送她和陈杰蓉一起回家那回,她就记住了。
打车到陈杰蓉家后,是她的母亲李静芬开的门,她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李静芬连忙叫她进来坐,给她倒水拿零食,说陈杰蓉正在午休,她去叫起来。
孟思期忙说不用,她可以等一会。两个人坐在客厅静悄悄聊了一会,李静芬说杰蓉昨天回来生了感冒,不说话,也不吃饭,让她去医院瞧瞧,也不去,李静芬问是不是单位有人欺负她了。
孟思期说:“阿姨,局里都很喜欢蓉姐呢,可能蓉姐……最近工作压力大。”
“噢,你是她同事,今天你开导开导她,还有呢,她这个个人情况啊,一直没解决,你知道局里有什么优秀青年吗?”
孟思期一时哑了口,她不知道怎么说,李静芬说这些话,证明平时她一定催着陈杰蓉谈婚论嫁,毕竟在这个年代,这个年纪,父母肯定是着急的。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局里有很多优秀青年,但是眼下,陈杰蓉一定不会考虑。
她欲言又止,这时,门忽地开了,陈杰蓉的面容露了出来。
她淡淡的红唇挂着淡淡的微笑,只是眼袋有些重,皮肤有些苍白,她喊道:“思期,怎么过来了。”
“蓉姐。”孟思期连忙起身,微笑道,“今天刚好路过,我记得你家,就来看看你。”
陈杰蓉走出来,她穿着一身休闲的卫衣和宽松的休闲裤,她应该是刚刚午休起床了。走到她身前,拉起她的手说:“谢谢你还想着我,那什么,吃过了吗?”
孟思期是中午出发的,提前吃了午饭,也是不想到人家吃饭,她忙点头,“在食堂吃过了。”
“好。蓉姐还有点好吃的,到我房间来。妈,我和同事聊一会,你也去休息会吧。”
“好。”李静芬望向孟思期,“小孟啊,和杰蓉好好聊聊。”
孟思期明白李静芬的意思,想让她开导开导,还想让她问问陈杰蓉的感情情况,她忙回答:“好,阿姨。”
陈杰蓉将她拉到房里,关上了房门,孟思期打量了这间卧室,以她的想象,这间房应该保留了很多年没变,还像是一个青春少女的房间,家具、台灯、窗帘、甚至笔筒,都显得特别可爱。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书架,摆满了厚厚的法医专业书,那些书不消阅读,对她来说就知道多么晦涩难懂,因为那个书架,让她明白这间卧室,是一个法医的卧室,这些可爱的家具可能是陈杰蓉少女时就保留着的,从没有改变的。
陈杰蓉从抽屉里搬出一个四方铁盒子,盒子表面还有年画图案,显得很喜庆,她启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一袋吃的给孟思期,“这是我同学从上海寄给我的,你尝尝。杏仁酥、蟹壳黄、梨膏糖,你都尝尝,待会你都带回去。”
孟思期听话地接过,将皮纸剥开,塞进嘴里,发现酥酥脆脆的,还有甜味,很好吃。陈杰蓉看着她的样子,又塞了几个到她手里,“是不是很好吃?”
“特别好吃。我吃一点就行了,蓉姐。你留着吃吧。”在这个最需要甜味的时候,这些才最适合陈杰蓉。
“我想吃,叫人寄就行,等一会你带回去。”
孟思期没有马上拒绝,等回去的时候再说吧。
其实她不知道怎么开口项杰的事,她这次来也没有打算说这些,她就是来这里看看她。
两个人说说笑笑了一阵后,陈杰蓉拉起她皓白的手腕,“思期,谢谢你来看我。”
“蓉姐,本来就应该常常串门的。”
“其实我知道你担心我。”陈杰蓉的语气忽地低落,“因为项杰的事对吗?”
孟思期:“……”
陈杰蓉淡淡的红唇弯了弯:“没事儿,项杰已经离开了快六年了,其实不提起他,我也不会想到他。”
“对不起蓉姐,我不该今天来打扰你休息。”孟思期觉得很抱歉,因为她这趟过来明明就是“别有用心”。
“思期,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该谢谢你。”她的眼睛渐渐地湿润了些,“我很久没有和别人说那些事,你愿意听吗?”
“我愿意。”
“……五年前,不,应该是六七年前,我刚来市局不久,项杰的确追求过我,他那时候很年轻,长相也很英俊,就是……”陈杰蓉想了想,笑道,“我有点不记得他的模样了……”
孟思期明明觉得她的笑是很忧伤的,她怎么会不记得呢,只是不愿回想。
“他追求了我两年,但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年轻,我想追求事业,我没有真正答应过他,项杰那时候也很忙,他有空会给我写信,他在信里说,希望我做他的妻子……”
陈杰蓉眼神里充满了怀念和忧伤,她断断续续描述了好几件和项杰之间发生的故事,那都是很浪漫又很平凡的故事,孟思期听着听着内心充满欢喜,但忽然意识到这个故事的结局时,她忽地一阵刺痛。
“有一次,项杰写信给我,希望我做他的妻子,其实……”陈杰蓉眼睛红润,泪水淡淡地打转,“其实,我当时动心了,我想,法医的事业是一辈子的,但是爱我的人却是唯一的,这两者并不矛盾,我当时想着,还是回给他一封信吧,我想告诉他,给我半年时间,我努努力把法医工作再精进一点,然后我和他结婚……”
半年?孟思期心里一滞,为什么又是半年。
陈杰蓉说:“那天我正在忙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消息,他们说项杰牺牲了……”
她的眼睛红得厉害,胸脯起伏得难受。
“对不起!”陈杰蓉忽地抱住了孟思期,趴在她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对不起……”
孟思期也抱住了陈杰蓉,这个在法医事业上坚定不屈,但此刻非常孱弱的身躯,她想给她一个怀抱,一个安慰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