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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不是找过我吗?”郭照鸿低了低头。
“你的病是不是时日不多了。”孟思期问,“有些话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郭照鸿沉默了会,双手慢慢扶住床板,呼吸加重,他想站起来。孟思期拉了他一把,慢慢地把他扶到门口,门口不远处正好有个草坪,树荫下有条木椅,孟思期将他搀扶了过去。
郭照鸿坐下,气喘吁吁,好像花了很大力气。
孟思期待他平静了些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郭照鸿嘴唇动了动,一言不发。
孟思期望向他,看着他的脸,阅读他的表情,“三十年前,你受我爸委托办理遗嘱继承的事情,当时我们在办公室见过面,我爸说,想把商场股份继承给我,你还记得吗?”
沉默了会儿,郭照鸿缓缓点了点头,“记得。”
“为什么后来变了?为什么全部股份给了孟庭哲。”
郭照鸿嘴巴动了动,但没说话,他望着远方的行人,开始发呆。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孟思期追问。
郭照鸿慢吞吞摇了摇头,语气低沉缓慢,几乎是一字一字地说:“我记得和你说过,当时,孟叔是有意把股份转让给你,但后来,他改变了主意……”
孟思期蹙起眉,她不相信孟辉会改变主意。
郭照鸿叙述缓慢:“孟叔说,商场兹事体大,需要交给有经济学识、有商海经验的人打理,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哥哥。”
孟思期冷笑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孟叔在遗嘱中还提到,孟庭哲继承遗产,但需要照顾妹妹的生活,也许,孟叔觉得这样做更为稳妥。”
孟思期冷哼一声:“郭照鸿,你没有说实话!我看你这些年过得并不好,你有一个儿子,还有一对孙子孙女,儿子也不怎么孝顺你,所以,你最大的顾及还是两个孙辈吧。”
郭照鸿抬了抬黯淡无光的眼,望向她,似乎想探视她眼中的想法。孟思期说:“二十五年前,汤勇就死了,他是你事务所同事,也是我父亲遗嘱的另一名担保律师,他的死你不觉得有些蹊跷?”
“你,你在说什么?”郭照鸿的语气忽地慌张了几分。
“我的话你还不明白吗,”孟思期斩钉截铁地说,“你和汤勇伪造了遗嘱,是不是孟庭哲给了你好处。汤勇是被灭口的?”
郭照鸿的身体忽地发抖,嘴唇打颤,半晌才说:“遗嘱是有法律效应的,需要你爸签字画押,我怎么伪造。你这是捏造事实!”
“在那个年代,如果你真想这么做,你觉得难吗?”孟思期几乎是呵斥他。
郭照鸿除了身体抖动,再不发一言,孟思期厉声说:“郭照鸿,孟庭哲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汤勇死了,你却苟活到了今天?”
郭照鸿一直在发抖,他好像老得随时会病故,颤抖的双手忽地扒住椅子,他想站起来,他想离开,他口中嗫嚅:“是什么样的势力!是何等大人物!你不要再逼我了。”
他眼中渐渐惊恐,如同面临厉鬼。
孟思期恍然明白,他所说的大人物是谁,她最近了解过,孟庭哲现在是今阳市的首富,而且名下几百家产业,包括娱乐、酒业、商场,甚至教育等等,可谓是笼罩今阳市的半壁江山。
郭照鸿颤颤巍巍走回自己的病房,那背影孤单而绝望,但是他就算知道什么秘密,也不会告诉别人;就算他时限不多,就算儿子不孝顺,他也会拼尽全力保护家人。
孟思期跟着他走回病房,郭照鸿似乎意识到她要跟过来,从床头下慢慢地抽出了一份文件,一份被压折过无数次的发黄文件,转过身,想要递给她。
孟思期上前一步接过,她没有问什么,直接打开了文件夹,抽出里面的纸张,这是一份遗嘱,有孟辉的签字和手印,遗嘱的内容大致是孟思期继承孟家老宅,也就是那栋两层别墅。
孟辉将全部股份继承给了孟庭哲,唯独留下一栋冷清的住宅给了她。
实际上,孟辉和叶秀慧死后,这栋住宅孟思期基本没有回去住过,当年因为遗嘱问题,孟思期拒绝了郭照鸿的遗嘱文件,所以今天郭照鸿打算再次交给她。
“我一直盼你来,请你带回去。”郭照鸿恳切道。
孟思期带着遗嘱文件离开了医院,不管如何这也是孟辉留给她的唯一遗产。
下午,孟思期打车到了今阳市最豪华的大酒店门口,这是二十多层的豪华五星酒店,门口豪车停泊,据说今天这里会召开时代文旅城开发的发布会,孟庭哲作为主投资方一定会参加。
而这家酒店也正是孟庭哲名下的资产,想必他平时很可能频繁在此活动。
门口的黑色制服保安组长拦住了她,“不好意思,你找谁?”
她今天穿着一身警服,想必对方不会为难她,她问道:“孟庭哲在不在?”
保安组长皱起眉,似乎对她直呼孟庭哲其名感到不可思议,他强硬道:“孟总今天有个重要会议,没有时间。”
“请你们转告一下,我是他的妹妹,我想见他。”
保安组长似乎并不太相信,“你是孟总的妹妹?”
“你觉得谁敢冒充他的妹妹。”
他犹豫地吩咐下属去进行转告,然后说:“那你稍等等,今天这里都是贵宾,如果孟总想见你,你再进去。”
“好,我就在外面等他的消息。”孟思期特意找了一个亭子,这是酒店外的露天休憩区,里面有石椅,孟思期坐下安静等待。
半个小时后,酒店大门涌出一批人,孟思期猜测那应该是今天参会的贵宾,但是又等了两个小时,她还没有收到孟庭哲的回复,她再三询问保安组长,对方只说让她等,孟总在忙。她口干舌燥,浑身热汗,眼看着这个下午就过去了。
忽然保安组长向她招了招手,孟思期站起,走了过去。走进酒店,里面的空调冷气让她出汗的身子产生一阵寒噤。
她跟着一个陌生西装男子一直上了六楼,走过几道金碧辉煌的过道,走到一扇大门前,门口的西装男子推开大门,说道:“孟总就在里面,你进去就能看见他。”
孟思期进门,发现这里是一座大型游泳池,面积开阔,碧绿的池水里空荡荡的,水波粼粼,她朝远处望了望,池子边果然有个人影。
她快步走过去,越走越近,发现是一个穿着比基尼服的妙龄男子,正恭敬地站在池边,池边有一张矮圆桌,还有一把躺椅,躺椅里躺着一人,因为躺椅背面向她,她没有看清。
她转过去,躺在躺椅里的人终于露出了面目,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五十多岁的男人,就是年轻的孟庭哲,加了胡须,舔了皱纹,但容光焕发,他披着一身白色浴袍,黑头发还有些湿漉,额前头发稀少了一块,看起来是老了许多。
他应该是刚刚在这里游泳完,躺着休息了会,闭目养神,桌上有不少果盘,还有烟灰缸,以及半杯冷饮。还有一只金边的眼镜。
“坐吧。”孟庭哲闭着眼,语气漫不经心,“怎么有空过来。”
圆桌旁还有另一把椅子,孟思期坐下,“孟总很忙吧。”
孟庭哲缓缓睁开了眼,像是在她一身警服上打量了下,“是不是穷得没衣服穿。”
“今天就是顺路来看看你。”
孟庭哲又瞟了她一眼,“你的病好了?”
他从躺椅里直起身子,伸出手,比基尼男子连忙将桌上的眼镜递给他,孟庭哲拿在手上。
她望了望池水,这足有两三米深的池水,孟庭哲却喜欢在里面畅游,那说明他根本没有对于当初跳江逃生差点殒命的应急障碍反应,说不定那次跳江在他眼里是一次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