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身死】(二更)6(1 / 2)

余星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衾褥,却止不住发抖,他已有一日不曾进过一滴水,嘴唇干裂脱皮,脸上红肿还未消退,嘴角血迹早已干涸,双眼没被怎么打,除了眼下乌青倒没肿。

喉咙干涸到冒烟,不时传来刺痛,连吞咽口水都如同被利刃刮过,他不敢再吞唾沫。

他饿得浑身没力气,身上又痛又冷,明明是初秋他却感觉比寒冬腊月还要冷。

他闭了闭眼,想着瑞王这下不会放自己回去了,他还会那样对自己么?或许会,又或许玩腻了这种玩乐,等新鲜劲头过去,说不定就不会留自己。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

他不过是在一个春日里,在大街上和其他百姓一起夹道欢迎陈轩瑞凯旋而归,他并没有做出招惹对方的举动,却是这人先来招惹他,见得不到便狗急跳墙,将他抓来幽/禁!

他能做什么?

他只能鱼死网破。

他想自己多半见不到十六岁的太阳了。

想到这里他张了张嘴,无法出声,压抑得痛苦,嗓子太痛,他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叫声,那声音好像木门被风吹动时发出的,老旧的喑哑的嘶鸣声。

他低吼了几声,宛若只能啊啊啊叫唤的哑巴,他受够了这样的遭遇,再也抑制不住地悲恸大哭。

接下来的一日他半睡半醒,多数时候是睡着的,偶尔能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

没人给他送吃的喝的,他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两日过去除了冲鼻的血腥味,还有刺鼻的膻/味,以及酸臭味。

他努力睁开眼,想着哪怕再看一下周围也是好的。

他想将自己裹进褥子里也无法做到,周身伤口化浓,屋里充斥着腥/臭,时不时还会听见噼啪噼啪结脓掉落声,以及皮肉重新生长时伴随的阵阵瘙/痒。

他想挠一挠,双臂却动弹不得,那晚他的右臂被打断了,左臂估计也折了,无法抬起,光是轻微动一下,就痛得他额角突突狂跳,眼泪毫无征兆地流淌而下。

一直到第三天,他睁眼瞅了瞅周围,天光洒了进来,屋子里亮了不少。只是——他所在的位置见不着窗格,自然见不着屋外橘黄的暖阳。

陈国京城瑞王府,秋风萧瑟,卷起满地黄枫,于空中盘旋飞舞,最后一片片坠入池中,被鲤鱼用头顶了下,又快速钻回水下。

黑裙女子穿过走廊,直径到得檐下,朝屋内恭敬道:“见过主子。”

“第几日了?”屋内响起陈轩瑞的声音。

女人道:“第三日了,今日便要给他诊治么?”

陈轩瑞嗤道:“他求饶了么?”

“未曾求饶。”女人说。

片刻,屋里才传出冷漠声,“那就明日再寻个大夫。”

女人应下,转身离开。

京郊宅院内,一名身穿荆衣的小厮提着个双层红漆食盒,信步朝东厢走去,外面站着两名守卫,其中一人见他脸熟,跟他说了几句闲话,这名小厮平日里嘴巧,惯会讨好人,与其他小厮丫鬟都很熟络。

小厮道:“林姑娘刚才吩咐小的,来给里边那位送些吃食,三日过去了可别把人饿死了,稍后小子还得进城请大夫。”

两名护卫不疑有他,见他右手挎个双层红漆食盒,伸手揭开盒盖查看。

小厮笑道:“两位大哥,小弟这些都是从庖厨带来的,庖厨这会儿还有呢,正好小子现下还不饿,不如两位大哥先行用饭,小弟在这里给两位大哥守着。”

护卫道:“那行,小赵兄弟就麻烦你先守着,哥俩很快回来。”

被唤作小赵的小厮笑着点头,目送两人离开,又将食盒盖上,推门进去,瞬间被各种臭味呛着,小赵拧起眉头,眼神里满是嫌弃,看向床上的余星更是一脸唾弃。他走了过去,也不愿意碰到余星,捏着鼻子站在床边叫唤,喊了好几声,余星都没有一点儿反应。小赵心道不会是死了吧?

这么一来自己也省事了。

想到已经到手的五十两,他只得忍着臭气熏天的味道,拿食指戳了戳余星乱糟糟的头发,“嘿,醒醒,快醒醒,吃饭了。”

余星被戳了几下才睁开眼,那双眼睛即使在污脏不辨五官的脸上,也显得格外雪亮,如同夜幕中闪烁光辉的银星。

小赵见人醒了,忙收回手,“你终于醒了,林姑娘让我给你送点吃的,都是些清淡易吞咽的,快起来吃吧。”

余星张了张嘴,这三日他只喝了一点儿水吊命,这会儿嗓子干得厉害,声音听起来像是行将枯木之人发出的,“小哥,麻烦你扶我起来,我想喝点水。”

他腰受伤了,应该是那夜被他们揣断了骨头。

小赵只得屏气扶余星起来,余星虚弱的道了谢,小赵从篮子里取出水囊丢了过去。余星费力地用左手捡起,张嘴咬住塞子,将它拔了出来,冷水浇灌而下,洒在褥子上,他急急用嘴接住,狠狠喝了起来,直到喝够了,水囊里也没多余水了。

小赵将肉糜粥端到他跟前,余星张嘴含住陶碗,大口大口吃起来,吃不到的地方便用舌/头卷走,仿佛这碗热肉糜粥能令他重获新生。

他蚕食鲸吞,肉糜粥的味道没有尝出半分,再一次感受到温饱,险些令他激动的热泪盈眶,然而下一刻腹内一阵绞痛,犹如被万把利刃开膛破肚,鲜血器/脏流了一地。

余星张了张嘴,定定注视着面前小厮,不明白他为何要下毒,在他栽倒的一瞬间,一股冲劲令他,将这句话问出口。

小厮奸/笑,“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余少爷挡了那位小姐的道了,我要说得就这么多,余少爷这么聪明,想必已经知道我说的是谁了。”

小厮笑了笑,随后也不管余星死活,扔下食盒往外跑,两名守卫还未回来,他去了前院马厩,以林姑娘的名义,牵走一辆马车。

待到陈轩瑞骑马与护卫们奔走在乡间小道上,正好看到自家马车,陈轩瑞让一护卫去询问,护卫问过之后追了上来,“那小厮去城里请大夫。”

陈轩瑞应了声。

而原本该走大道的小赵却在半路弃了马车,蹿进田野间,他极速奔跑,不消片刻身影就隐没在了黄灿灿的麦海中。

陈轩瑞带着人回到别院,听到的却是余星遇害的消息。

原来一刻前两名护卫回来,见房门敞开便走进去看,只见食盒碗筷丢了一地,余星倒在地上,二人顿时上前查看,不想余星已经没了脉搏。

两人顿时心乱如麻,短暂商议后把这事汇报给了林姑娘,林姑娘听后也是一惊。

“是谁?”陈轩瑞一把抓住其中一护卫衣襟,“告诉本王是谁干的!你们这些废物,这么多人守一个人,都还能让人被活生生毒死,本王还要你们有何用,来人,把这两个废物杖毙!”

两护卫下跪求饶,直言一定是小赵下得毒手,陈轩瑞发狂咆哮,给两人一人一脚,将他们踹翻在地,又有几名护卫进来,将两人带走。陈轩瑞被这一消息惊得久久回不过神,他摔了屋内东西,蹲在地上痛哭,喃喃道:“我没想要他命,我就是见他不乖,想给他一个教训……”

屋内只剩林姑娘,林姑娘单膝跪地,主动请命,“主子,属下这就把小赵处置了。”

林姑娘不等瑞王回答,起身,衣袍翻飞,面容昳丽却带着肃杀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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