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国士无双(二合一大章)179(2 / 2)

对于己方来说,真正吞并北国的机会,还是要靠着北国内乱,方可北上。

这一点林墨颇有信心,大局上他也一直是这么运营的。

一切看来,都在掌控之中。

唯独一件事,就是张杨回河内,他一直都觉得这次事件后张杨会留在徐州,他这一回去,必然被曹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奉先一直都说你这小子是个旷世奇才,今天我倒也算领教了一番,连曹操那头都让你给算计进去了。”

尽管林墨已经把事情的严重,可张杨还是不为所动,“河内呢,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这么些年了,我的根就算是扎在那里了。我手上还两万人,对那里的一草一木也比任何人都熟悉,他曹操想动我,也没那么容易。”

看这样子,张杨是铁了心要回去了,吕布叹了一口气,看向林墨,“允文,河内那个位置,曹操若要下手,我断难施救,有没什么办法?”

林墨低头沉思,张杨却大咧咧的一摆手,“什么话,真当我泥捏的了?行了允文,你小子就别在我身上费心了,好好辅佐你岳丈就成,他日若有事要我帮忙,尽管开口就是。”

林墨没理会张杨的揶揄,走到台案前拿出了一块帛布写下一段内容后,放入了一个锦囊里,同时又拿出了另外一个锦囊,一个有帛布,一个是空的,把两个都交给了张杨。

“劳烦叔父亲自跑一趟官渡吧,这有帛布的锦囊是用以换回颜良的,没有帛布的锦囊是用以震慑曹操,至少令他短期内不敢对河内有想法。

只要我们最后占了北国四州,叔父便可高枕无忧。”

张杨接过两个锦囊,咧嘴一笑,“好好好,省的让你们担心,听你的就是。”

“对了叔父,此番还有件事要麻烦叔父。”

“但说无妨。”张杨灌了一口酒,扬了扬额。

“我让笮融准备了两万金让叔父带回去,请叔父以此为我找一人。”

“找人?”张杨有些茫然,就连吕布都不由瞧了过来,找什么人自己不能找,还得麻烦我兄弟。

“三言两语说不尽,笮融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到时候他会与叔父说清楚的,就不赘诉其中了。”

闻言,张杨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缓了一会,才看向吕布说道:“奉先,有个事你得给我交个底。”

“说吧,什么事。”

“曹性、宋宪和成廉他们几个你到底怎么想的,跟了你这么多年,生死相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就成马夫了?”

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张杨有点打抱不平的味道,皱着眉头看向林墨,“我知道是你小子的主意,你要想惩罚下他们,磨一磨他们的锐气没问题,差不多就该收了,你若要军中立威,这种手段可要不得。”

八成是这几日里他们跟张杨诉苦了吧。

这要是换了别人,林墨确实可以不买账的,但开口的是张杨啊,吕布尚且要给三分面子,作为后辈的他,当然不能太飘了。

事实上真论起来,张杨的地位比辽神还高,而且他愿意为了吕布做出的牺牲,也实实在在的让林墨敬佩,当即站起身作揖道:“叔父说吧,要我怎么做,我全听你的就是了。”

还真担心因为这事两人掐起来呢,听得林墨这么懂事,吕布便放宽了心。

“都说你小子是个刺头,我看着也很懂事呀。”

张杨哈哈大笑了起来,“差不多时候就让他们官复原职吧,该派任务派任务,该镇守的镇守。当然啦,真要是再敢造次,回头告诉我,叔父替你揍他们。”

啊这...

并州汉子是不是都有些童心啊。

林墨笑着点了点头,张杨都开了口,老岳父其实也一直有这个意思,就顺势放他们一马吧,不过要说派任务就免了,丢个犄角旮旯去镇守,算给面子了。

“对了,玲儿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是不是有喜了?”张杨想起好些年没看到玲儿了,大婚的时候又没能来参加,有些惋惜。

“她在彭城折腾红袖招,说要把那些将士遗孀都给安顿好了。”吕布很是无奈。

“红袖招?瞎扑腾。”张杨觉得有些扯,只是多说了几句让林墨加把劲快些为吕家开枝散叶。

好吧,又被当成上门女婿了...

笮融第二天就赶到了,金子都是用马车来拉的,点了一队军士护送着张杨往河内去。

现在这个阶段倒不担心兖州地界会为难他,一来去的人本就不多,只有百十号人,挡一挡山匪罢了,二来联盟期间,这点人借道,曹操肯定已经分派了下去。

林墨唯一有些不放心的就是,历史上的袁绍可没有像斥候说的那般玩命攻打曹操,但愿他能撑到张杨抵达官渡呀。

这是一种博弈,去早了,曹操实力保存的太强,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事。

张杨一走,老岳父又开始盘算着拿手头上这一万多北国军战俘换点粮草的事情,没有了文丑,交换的性价比大打折扣,但换几万石粮草应该没问题吧,总好过每天等着吃饭,自己还得倒贴粮草,这办的什么事。

“几万石粮草有什么用,不如等官渡战罢,直接送还给袁谭实在一些,好歹能拉近一番关系。”

对于林墨的说辞,吕布有些恍惚,“我跟他拉近什么关系,他恨不得我死吧。”

林墨干笑了起来,“现在是恨不得我们死,不过晚些时候就会想跟我们亲近了。”

这笔账林墨还是认真计算过的,首先几万石粮草对于如今这么大个盘子,确确实实没什么大作用;再者这些也不是什么精锐,跟一般的屯田军战力差不多,只要你有粮草养活,随时可以招募到这么一批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用他们来做个顺水人情呢。

当然,不能是现在,免得他以为自己怂他了,无端生出了野心。

“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吕布眼见从最初用战俘换粮草、金钱和战马的计划变成了只能换粮草,已经够心疼的了,到现在,不仅什么也没换来,还得倒贴上万石粮草,如何不难受。

“岳丈大人,我不是说过,我军俘虏袁谭都可以放回去,就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

林墨从容笑道:“岳丈大人拭目以待便是,早晚我军入主北国,还得靠袁谭。”

袁谭这小子有这么大能耐?吕布权衡了一会,喃喃道:“讨好袁谭,入主北国...有这种好事?那倒不妨试试。”

虽然听来有些天方夜谭,这就好比请狼入室,怎么会有人蠢到这种地步呢,不过自家女婿这般自信,这事八成是有戏的呀。

值得期待。

......

收到袁绍佩剑和回信的时候,袁谭的心情五味杂陈。

庆幸于自己能从这场战败中摘了出来,不至于被打压;可同时又难过于北国要折了一员智囊。

对于田丰,他素来是很敬重的呀。

他明白,杀田丰这件事,固然有袁绍对他的不喜,可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歪曲事实的战报。

说到底,田丰是死在了他袁谭的手里。

广县议政厅内,袁谭看着台案上袁绍的佩剑,久久不能回过神,一直从正午坐到了天黑。

最后,他还是站了起来,双手捧着袁绍的佩剑来到了田丰的临时住宅。

看到袁绍的佩剑和信件后,田丰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这件事说是他设计的不假,可从头到尾他就不赞同立刻开战。

即便是到了青州战线,他也是力劝稳妥徐进的,只是袁谭苦苦哀求,他才不得已动了计。

退一万步说,要追究责任也不至于像他信里说的自己好大喜功、目空一切吧?

依着这封信上的控诉,八万大军的阵亡,文丑的折损,全然因为自己一人。

他是何其聪明的人,只片刻恍惚,就反应了过来,自嘲的大笑了起来。

“无非是要选一个弃子罢了,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这般局面,主公啊,权术心术过人,却如此急功近利,又做不到赏罚分明,迟早必自毁...”

袁谭叹了口气,单膝跪在了田丰的面前,“先生,此次兵败,皆我一人之罪,请先生不要怪恨父亲...”

田丰接过袁谭手中宝剑,缓缓抽了出来,看着剑身上映照的那张脸,曾经意气风发,如今也是充满颓然。

回想起昔日与袁绍种种,不由心头一片苍凉,终究还是被辜负了啊。

“公子啊,你不必自责,我知道你写给主公的心里,定是把罪责都往我一人身上推脱了。”

田丰一手执剑,一手扶起跪在地上的袁谭,苦涩道:“以主公的心术,你这点伎俩是骗不过他的,可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爱子深切,这无可厚非。

只是感慨,我田丰一身才学本欲报效主公,不曾想却落了个弃子的结局,让人唏嘘,让人痛心啊...”

说着,田丰哽咽了起来。

生死于他而言,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甚至相比于被辜负这件事,死亡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他难过的于自己对袁家赤胆忠心,最后却成为了一枚护住子嗣威望的弃子。

这当中固然有袁谭、辛家兄弟的谗言,也许官渡那头,也为此吵翻了天,但是啊,田丰很清楚,这最终的结果还是袁绍做出的选择。

哀莫大于心死。

或许是感念于袁谭刚才那一跪,也可能是心中对于袁绍身旁馋臣的不忿,他还是忍不住要在临走前把心里话都抛出来。

“公子,你担心三公子争位,故而立功心切,这无可厚非,但你别忘了,你首先是袁家的子嗣,若是为了争位而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必将自食恶果的。”

袁谭羞愧难当,低着头,甚至都不敢与田丰对视,只是讷讷的点头。

“北国阵营里,郭图、审配、逄纪和辛家兄弟之流,皆为阿谀谄媚之辈,实无经国济世之才,这一点请公子自行辨明。

许攸、荀谌之流,虽有才华,然私心太重,万事以家族利益当先,公子可用之也需防之。

沮公乃北国柱石,公子若能重用之,必可平定乱世。”

豆大的泪珠滑落,袁谭抽泣着点头,“先生之言,我铭记在心。”

田丰没再说话,而是握着宝剑朝着厅外缓缓走去。

来到厅外空院,他抬头看着夜空,神情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背对着袁谭,沉声道:“公子啊,北方上空,主星幽暗,客星明亮,按照易理,不利大军征战,我死后,还请公子莫要再强行对徐州用兵。

官渡战场,想来也是情况不容乐观,但愿沮公与能力挽狂澜吧。”

这一刻,袁谭已经泪流满面。

田丰到底是何等样人啊,明明知道自己成为了弃子,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依旧是在为袁家的未来所忧虑。

这样的忠肝义胆,这样的热忱灼情,袁谭能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国士无双!

他甚至开始后悔了,不应该把罪责往他一个人身上推,否则也不至于害杀了一个对袁家这般忠心的臣子啊。

“主公!”

田丰将宝剑悬于脖颈,朝天呐喊,“我,田丰,从未负过主公知遇之恩,在下先行一步了!”

三尺青峰滑落,鲜红洒溅,这北国的基石啊,便是以如此荒唐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