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 有你,便够了371(2 / 2)

“这个问题倒不需要太过担心,如果我们去意已决,主公难不成还能动手,这个时候,我们如果出事了,他只会更麻烦。”杜袭倒是挺有信心的。

“公达,你说句话啊。”见荀攸一直不开口,陈群忍不住问道。

迎上三人殷切的目光,荀攸脸上浮现一抹无奈与苦涩,叹了口气后站起身来,“你们要走,我会帮你们,可我不能走。”

“为何?”陈群蹙眉道。

“主公待我不薄,值此危难之间,安忍背他而去...”荀攸走到窗前,透过方孔看着窗外绵延细雨,心思深沉。

“公达,你可想清楚了,吕林已经封锁了南方诸地的战马购进渠道,主公便是仰仗水军能在荆州立足,却也不再可能打回中原了。”

陈群看着他,面露不安,“我们的根都在颍川,继续跟着主公,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回去了。”

说完,杜袭和杜畿都低下了头。

人之为物是不可能没有情感的,曹操对颍川一派的人虽是有采用宗族势力对抗,可好也是真的好,如果不是考虑家族,考虑未来,他们也不至于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离开。

曹操有没有一战之力?

显然是有的,尤其是水战方面,甚至可以说凭现在的吕林还无法撼动荆襄水师。

问题就在于你没有战马啊,没有战马就没有骑兵,没有骑兵就不可能再重回中原,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了。

他们可以跟着曹操忍一时之苦,却不能失去了回到中原的希望。

更何况,钟繇现在出任了太学院院长的位置,他们回去,可以预见的日子能比从前更好,家族也会无比壮大,这种诱惑,谁顶得住啊。

始终背对着三人的荀攸昂首望着窗外,眼神迷离又空洞,“诸位,人生天地间,总有一些事情值得我们摒弃一切去追随的对吧,否则,这人生不是太无趣了吗?

主公于我有知遇之恩,跟随他的第一天起我就发过誓,此生不负,除此唯死耳。”

奉孝已经走了,如果自己再离他而去,无法想象他会是怎样的心情。

也无法想象,如果他挡在自己的面前问自己,为何纳富贵而弃主从,自己该如何去回答他。

奉孝,若你还在,想来你也不会走吧...

荀攸这么说,三人也就沉默了。

大家一起共事多年,彼此性格都很了解,荀攸决定了的事就不是言语可以改变心志的,这一点,他跟荀彧还真是一模一样。

只是,三人眼神中的坚定,却并没有因为荀攸方才那些话而改变。

冗长的沉默过后,荀攸转过身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重新坐下,“诸位,我留下,你们才能活着离开,不是吗?”

三人心头一怔,这就是他刚才说的有办法帮我们离开吗?

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如果集体叛逃,那就算曹操有所顾忌,最后还是要痛下杀手的,否则荆州当地人可就要有其他心思了。

陈群抬起左手放在荀攸的手肘上,叹了口气,“公达,我们都走了,你一人留在这,未来只能被荆襄士族裹挟,你可想过这个问题。”

外来士子与本地士子的矛盾是每个地方都会有的,一般都是会采取抱团对抗。

这就是益州东州派、江东淮泗派之类的团体诞生的原因。

从来颍川士子都很抱团,这也让他们得以强大到令人忌惮,他们这一走,曹操身边的颍川人可就没几个了,荀攸的日子是可以想象的。

一想到这一点,杜袭和杜畿甚至都不敢直视荀攸了。

荀攸没有回答他,只是艰难的挤出一抹笑,“回去后告诉适儿,愿意来便来,若是不愿意就待在颍川吧,不要让他进入朝堂了,我在这,他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的。”

“放心,一定带到。”

“公达,其他的话不敢保证,但荀家的家小,我们一定会替你照顾好。”

“公达,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荀攸依旧没有回答,拿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三人后相视一笑,最后起身,昂首离去。

推门而出的时候,背对着三人说道:“后天出城吧。”

说完,他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孑然而去,只是那背影让三人都觉得无限的落寞。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啊,有人来,有人走,你可以舍不得,但不能舍弃自己的路去迁就。

荀攸是很坦诚的找到曹操把这件事和盘托出,没有隐瞒的必要,也没有隐瞒的意义,如果曹操要动杀心,他们很难活着离开荆州。

曹操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深深看着荀攸,只说了五个字,“你在,便够了。”

陈群他们走了。

襄阳城头走马道上,曹操就远远的看着他们登上了护城河畔停靠的客船,这一刻,他的心很痛,任凭凌冽的河风扑面而来,始终无动于衷。

身后,是曹昂,他皱着眉头,沉声道:“父亲,他们几人过去是曹家的臂膀之臣,如今这么堂而皇之的离去,传出去了只怕荆州人人效仿,我们会乱的啊。

更何况,他们太清楚我们的底细了,此番离去于我们不利。”

曹操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有些伤感,“儿啊,要走的人留不住的,我也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否则日后谁还敢投奔于我。

更何况,公达还在呢,他没让我失望,我也不能让他寒心。”

曹昂看了看左右,进一步低声道:“父亲,儿亲自去办,不会有什么痕迹的。”

曹操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声,很苦涩,也很无奈。

曾经在许昌挥斥方遒的时候,身边跟随了多少人,可叹如今,又有几人留在身边。

曹操在这一刻,对未来感到彷徨,也感到无力。

荀攸当然好,可是像荀攸这样的人太少了,陈群他们才是大多数人的影子。

“林墨厉害啊,我把天子握在手中这么多年,自诩也算是运用自如了,却没想到这天子到了他的手上能有这样的威力,了不起。”

曹操望着东北方向,那里是许昌的方向,“一直以来我其实都不相信命运这种东西,我觉得人定胜天,可这些年来,我越发的觉得,有些事情,真的是命里注定的。

是建安元年还是建安二年来着,我们在许昌看着曲辕犁、龙骨水车,畅想未来,当时你告诉我,林墨是想来投奔我的,只是被吕布追到萧关带回去了。

你说,怎么就这么巧,他早一天离开就没事了,他不误认吕布为岳父也会没事,吕布那天不去那条街都不会有问题,可就是这么巧,偏偏就这么巧,这不是命运,又是什么呢。”

“父亲...”眼看着曹操如此伤感,作为长子的自己却不能分担,曹昂内心也很痛苦。

曹操摩挲着城郭上的沙土,自嘲一笑,真是老了,越发容易想起过去。

最后,他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渡船,呢喃道:“希望,我们还能在许昌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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