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罗地网(1 / 2)
来往做工的人骨瘦如柴、衣衫褴褛,身负重物艰难挪步,身后的箩筐堆得冒尖,似是某种青白色块状物,压得他们身体佝偻向下,几乎额头触地。
而站在锅边的人,被烈火和烟气烤得大汗淋漓,搅动着比自己还高的木棒,阮柔甚至见到有的人支撑不住身体,在高架上摇摇欲坠,或许下一刻就会一头栽进沸腾的大锅里。
她震惊地攥住窗框,“他们……是什么人?”
“这些是灶丁。”沈之砚平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比起码头上的苦力,这些人的境遇还要凄惨百倍,“他们大多是从两淮逃出来的,朝廷将这些人羁押在案,罚没在北直隶的盐场将功补过。”
“为何……”这些人与事离得阮柔太过遥远,她像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童,连询问也不知从何问起,“他们为何要逃?”
“盐课过重。”
“两淮一带的灶户,缴纳完一年的税役,往往连口粮都剩不下,无法活命,只得做逃户。”
若要沈之砚说盐务,他可以滔滔不绝说上三日三夜,但考虑到她的认知有限,尽量说得直白明了。
“朝廷颁布开中法,本意是开盐路、与民便利,却有不法商户大肆囤货,盐务衙门私开盐引,官商勾结,税役层层加码,官盐价格居高不下,导致私盐泛滥成灾。”
“私盐价格低,民众自然愿意买,官商从中获利,说起来,倒是一门皆大欢喜的买卖。”
沈之砚语气不无嘲讽,看着工棚里像牲口一样劳作的灶丁,眼中波澜不兴。
“又有多少人知道,盐枭所得暴利,是榨干灶丁们的血汗换来,更不必说他们吮血吸髓、中饱私囊,侵害朝廷根基,国贼禄蠹,都在这盐里了。”
自调查翟天修的来历,在沈之砚眼中,已将他归为穷凶极恶的盐枭。
今夜带阮柔来此,让她亲眼见识私盐贩子手底下,残忍冷酷的现实,好叫她认清她表哥的真面目,别再被年少时的假相蒙蔽。
阮柔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定定看着沈之砚,嫁给他三年,她从未见过他这般侃侃而谈。
这个人虽说状元出身,品行高洁,其实私下里并不喜风花雪月,谈琴作画这等风雅事,从未见他做过,偶尔闲在家中,不是看卷宗,便是彻夜在书房伏案,奋笔疾书。
沈之砚就是那种冷静淡漠的性子,却将最大的热忱,都投诸在公务上,乃至待人接物,从来是在彬彬有礼间挟着疏离冷淡。
然而今夜的他,压抑在平静话语中的激奋,她这个三年的枕边人,却是能深刻感受到,比之他的虚伪阴冷,这份热情更让她刮目相看。
沈之砚目视前方,黑沉沉的夜色下仅有零星灯火。
“那里是八井巷,城中最大的私盐窝点之一。”
第49章 天罗地网
◎他的妻如珠似宝,谁也别想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