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回来28（1 / 2）

江风心中酸涩，顺着古道，缓缓上前，高晦说：“我来送你一程。”</p>

彼时骄阳似火，万木葱茏，高晦一袭黑色长衣，玉冠青丝，风华正盛。</p>

两人一眼万年，半晌无话。</p>

两只鹰鹞在空中俯冲啼叫，盘旋不去。饲喂猛禽被啄咬撕扯的无忧岁月仿佛只在昨天，而亲密无间的伙伴早已隔了时空沧海。</p>

江风指着他脸上的伤，说：“二哥第一次同你动手吧！”</p>

江佑知道高晦不要江绯，反而去娶沁如，义愤填膺地找到他，一顿拳打脚踢。高晦没有还手，拳头落下来的时候，心里却想着：如果她也有这样一个为她出头的亲哥哥，会怎样？</p>

高晦不接话，只问道：“还回来吗？”</p>

来踪去路，全不由人，不过硬着头皮向前走罢了。江风苦笑：“回得来就回。”想了想，拍着高晦的肩膀，又补上一句：“回不来，有你相送一程，也够了。”</p>

“阿风，回来。”高晦字字真切。</p>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但他不能不说。</p>

江风看着他不说话，只在心里默默道：好。回来。</p>

“阿晦哥哥。”江风如从前般称呼他，“千里相送，终有一别，你回去吧。”</p>

爱意在胸中激荡，那颗心一直鼓噪骚动，此一别，过往种种，化作飞烟。高晦最终将他的来意放回到百转愁肠，他想对他的少女说：我愿割舍一切，带你远走高飞，你愿意吗？</p>

他怕她说她愿意，更怕她说不愿意。</p>

高晦孤影伫立，江风东行，古道两分，渐行渐远。</p>

长亭凄凄别，晓风袅袅愁。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p>

马车速度不慢，但对于坐过飞机、高铁的江风来说，嗯……好过步行！舒适度更不用说，土路坑坑洼洼，车子颠颠簸簸！</p>

林尽染曾玩过一款叫《愤怒的小鸟》游戏，为了报复偷走鸟蛋的肥猪们，鸟儿以自己的身体为武器，仿佛炮弹一样去攻击肥猪们的堡垒。</p>

造化弄人，当时的玩家成了小鸟本鸟，不断被弹射、撞击车壁。</p>

外面的景致倒是赏心悦目起来，不再只是茫茫荒原，间或有树木和白草点缀其中。</p>

第七日，到了黄河渡口，千年古渡，河水汤汤。</p>

那时正值傍晚，残阳如血，大河如带，苍山层叠，远远几户人家，炊烟连云直上。</p>

诗佛王维“诗中有画”，他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多么生动贴切！</p>

她突然记起往事。</p>

研究生毕业旅行选择了青海湖。那是没有人工雕琢痕迹的天然湖泊，似碧蓝的宝石，镶嵌在高山、草原之间。同学们都被青海湖原始而绝美的景色震撼了。男生们无法用语言表达赞美，只会一个劲地“卧槽！湖真蓝！”</p>

导师看不下去，调侃他们没文化，还做了一首打油诗,诗曰：“看这风景美如画，本想吟诗赠天下。怎奈自己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p>

她随着众人大笑，抬头却看到暗恋的男生正偷着瞧她，两人目光交汇，都红了脸。</p>

俱往矣。俱往矣！俱往矣……</p>

江风嘴角上扬，自嘲一笑，眼里水光潋滟。这是她一个人的快乐，一个人的世界，旁人无法抵达。</p>

明艳少女沉浸在未知的情绪中，偶尔释放点滴笑意，像是偷吃糖果的小女孩。</p>

李隆业满身疲惫尽数散了。他把缰绳递给李赞，大踏步走过去，在一步之遥处停下。</p>

江风思绪飞扬，仍感到有暗影压来。她抬头，满面风霜的李隆业正笑吟吟地望着她。</p>

李隆业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讶异和克制。也看到了，一点欢喜。</p>

两个人就那样浅笑着，对望着，良久无语。时间也静默了，唯有黄河水永不停歇。</p>

“我知道你为什么恼我。”良久，李隆业沙哑着声音说。</p>

江风眼中充盈着水雾，仍是不语。</p>

李隆业又苦涩道：“我不该拿你父亲压你。不该没经过你同意，就安排王妃见你。”</p>

不。不。这些都是假象。当你抽丝剥茧、揭开层层迷雾，你会发现掩藏的两条真相：</p>

一个是：我必须先爱你啊。</p>

一个是：我必须作为树的形象和橡树站在一起。不是攀援的花、痴情的鸟。</p>

但是，他怎么会懂呢？</p>

江风心中酸涩，只得坚定地说：“王爷，我决计不做妾室！”</p>

李隆业噗嗤地笑出来，如三月融雪。</p>

“谁要你做妾了？听谁胡说的！”</p>

江风愣住：“王爷一贯风流，如今一位正妃、四位侧妃整整齐齐。其他人不做妾做什么？”</p>

李隆业听出一丝醋意，笑声越发阔朗，大手拍着女孩的头，胸有成竹：“华庄操持王府，并无大错，所以除了正妃之位，本王都能答应你。”</p>

江风目瞪口呆，李隆业刮她小巧的鼻尖，继续说：“加一个侧妃的位份，少不得还得求到陛下跟前。简单的方法也有，内院妇人多饶舌多话、妒忌无量，寻一个错处下堂去，也未尝不可……”</p>

李隆业说完，认真地观察江风作何反应。</p>

震惊、愤怒、内疚、无奈，表情之复杂，转换之迅速，令李隆业很满意。</p>

“还没等怎样呢，便已有下场凄惨的炮灰了。”江风说。</p>

李隆业笑道：“我知道你菩萨心肠，不忍别人因你获罪。我前半生荒唐，若都怪到情不由己上，倒像是给自己开脱。如今府里女人都以依附于我，我断不能弃之不顾。所以，只有选第一条路了。大不了被陛下责骂、被父王抽鞭子，或者被御史台参奏几本，反正荒唐名声我担了不少，不多这一条。只是王妃担心惹祸，又实在拗不过我，这才要见你一面再说。没成想你却先急了。”</p> 江风看着李隆业，大大的眼睛不可置信，他竟然筹划至此！江风实在不能不感动，但心里依旧盘算着退路。这大概是身处弱势一方的无奈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