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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巴里终于空掉的两三秒,是哥哥留给他换气的时间,但他又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哥哥……进来好不好,我好想你……我想抱着你——啊!”

靳寒扬手抽了他一巴掌。

“你总是这样,把我的心伤透了,又来说好听的赎罪。”

可他偏偏就吃这套。

“因为我不懂啊。”裴溪洄咕哝咕哝地卖乖,“我那么笨,还爱钻牛角尖,很多事哥不告诉我我就不明白,就会走岔路,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不管遇到什么事会第一时间和哥说,好不好?”

他用尽全力抱住哥哥,觉得踏实心安。

靳寒啧了一声:“脚上还有伤。”

“不碍事的,一点都不疼。”

“碍我的事。”靳寒把他扯起来丢在床上,自己跳下去,“上完药再说。”

裴溪洄被丢得晕乎乎的,扭头看到哥哥已经走掉了,心里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满足,从哥哥离开到现在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趴到哥哥枕头上蹭了蹭额头。

靳寒回来给他上药,他直勾勾地盯着哥哥的左臂。

靳寒睨他一眼:“看什么呢?”

“是在这里吗?”裴溪洄问,“定位器。”

手上动作猛地顿住,靳寒眉心皱起,两秒后明白过来:“霍深来了?”

“嗯,除了他没人能拿到哥的电脑。”

“你就让他拿?”

一点家都不看啊。

裴溪洄笑起来:“因为我也想知道哥哥的秘密。”

笑完眼眶又变得湿润,抓住哥哥的手臂问:“装在哪里呢?”

靳寒点了一下靠近手肘的位置。

裴溪洄低头亲亲那里。

很难想象,人不是地皮,只要购买下来就可以写上自己的名字。但靳寒的手臂上,确确实实写着裴溪洄的名字,这一块血肉为他存在,归他所属。

前面十八年岁月在此刻变成一道枷锁,一头锁住哥哥的手臂一头锁住他的小腿,没有任何事能将他们分割。

脚上的伤处理好了,靳寒抱着他躺下来,他趴在哥哥手臂上,像只啄木鸟一样,一下一下不停地亲吻装有定位器的皮肤,亲着亲着眼泪就滑下来了。

“我离开哥超过70公里,它真的会放电电你吗?”

“嗯。”

“疼吗?”

“不疼,只是会突然一下,第一时间提醒我你出了安全区而已。”

“那哥出差的时候怎么办呢?岂不是会一直电你。”

靳寒哭笑不得:“脑子不转的吗?出差的时候我就关上了,你当我受虐狂啊。”

“太好了。”

裴溪洄心里好受一些,低头认认真真地在那里吸出个草莓印,眼泪吧嗒地说:“那能不能把电击功能永远关掉啊,或者我们俩换换,把母装置换给我,超过70公里了就电我,我立刻就退回去了好不好?我舍不得你被电,我都心疼死了,为啥不能装一对正常的定位器啊……”

靳寒没作声,手指伸进裴溪洄的头发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抓着。

“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看的第一部 电影吗?”

“嗯……记得一点。”裴溪洄想了想,“好像是讲一家三口的。”

“对。爸爸带儿子去车站接妈妈,一扭头儿子就没了,被坏人掳上火车,爸爸立刻报警,警察立刻出警,很快锁定了坏人所在的火车,前后不过二十分钟就抓到了坏人,但儿子已经被害了。”

裴溪洄张张嘴巴,一阵心惊。

“我觉得可怕,捂着眼睛没让你看。”

裴溪洄心有余悸:“确实可怕,只晚了二十分钟,孩子就没了。”

“他晚了二十分钟,而我晚了两个小时。”

靳寒冷不丁一句,让裴溪洄定在原地。

“哥是说……我也失踪过?”

靳寒垂下脑袋,额头上鼓起一层青筋,仿佛在回忆一件可怕的往事。

“我曾经失去过你,两个小时。”

“那是我这辈子过得最长最黑暗的两个小时。”

小时候看完那部电影,靳寒就做了噩梦,之后十多年,他反复不停地做着那个噩梦,只要裴溪洄离开他的视线太长时间,他就会把弟弟的脸代入到那个可怜的儿子身上。

心理医生说这是很多家长在孩子幼年期会患上的分离焦虑,等孩子长大就好了。

但自从三年前裴溪洄失踪开始,它对靳寒来说就是绝症,一辈子都治愈不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裴溪洄钻进他怀里,和他额头贴着额头。

靳寒缓了好久才艰难开口:

“三年前的7月16号,你被坏人抓走了,我在外地,没及时发现,两个小时后裴听寺打电话给我说找不到你了,我才发现你丢了,就这两个小时,你被带去一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地方,等我终于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被折磨疯了,我进门的时候,你正对着自己的脑袋开枪……”

一道闷雷在天边乍起。

刺目的闪电从古堡顶部的天窗刺进来,照亮靳寒的双眼。

裴溪洄猛地哆嗦一下,浑身汗毛竖起。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听懂靳寒这段话的含义。

“哥是说……我被、被坏人抓走……折磨疯了……还当着你的面自杀……”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靳寒应激一般颤抖起来,裴溪洄连忙抱住他,把他的脸按进自己胸口,学着他哄自己的样子拍拍他的后背,沙哑的嗓音里满是恐惧:“那哥哥怎么办呢?”

靳寒抬起头来:“……什么?”

“我变成那样,哥哥要怎么办呢?为什么要让你看到呢……你怎么受得了呢?”

裴溪洄在无声地流泪,眼底满是心疼和愤恨,但不是心疼和愤恨曾被折磨成那样的自己,因为他没有太多与之相关的记忆,而是心疼哥哥。

哥哥最怕最怕的就是我出事,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他……

“傻不傻啊……”靳寒的额头抵住他额头。

裴溪洄歪过头蹭蹭他的脸:“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我不想你自己承担。”

“不行,徐呈的催眠并不是永久有效,告诉你细节会让你想起被折磨时看到的事,大K弄的那只猫咪玩偶就是这个作用,想要用你曾经看到过的画面唤醒你的记忆。”

“可是徐呈也说,三年过去了,或许我可以接受了,而且我在你怀里啊。”裴溪洄仰头看着他,闪着细碎星光的眼睛里是那么信赖和依恋,“我在你怀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晨曦透过天窗,洒在海洋色的大床上,光柱里有细小的微尘在上下浮动。

靳寒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睁开眼睛,扭头发现裴溪洄不在身边,刚想起来找人,就看到自己睡衣鼓起来一块,解开两个扣子,看到弟弟趴在他胸口熟睡的侧脸。

小狗睡个觉都不老实,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他衣服里来了。

他昨晚没给裴溪洄讲那件事,怕他情绪不稳定听完会失控,但有答应他今早告诉他来龙去脉。

“醒醒,小猪。”他伸手捏住裴溪洄的鼻子。

裴溪洄早醒了一直在装睡,笑嘻嘻地学了两声猪叫。

睁开眼睛,仰头和哥哥对视。两人都不想动,就这样依偎在一起,看着头顶的方寸天空,有飞鸟时不时掠过,偶尔还会衔着树枝站在窗上。

“原来这里是有天窗的,我一直以为没窗户呢。”

“你妈妈说你喜欢有天窗的房子,就装了。”

“嗯?”裴溪洄眼眸亮起,“我妈妈……哥认识她?”

靳寒摇头,“听裴听寺说的。”

他伸手盖住裴溪洄的眼睛,开始讲述三年前的真相,还嘱咐他不管想起什么都要和自己说。

二十多年前,裴溪洄的母亲赛莉在雨林里一株奇特的花卉中提炼出了一种致幻剂。

她成立实验室,研究致幻剂的成分,研究进行到一半时资金链断裂,实验室的负责人为了吸引更多资方介入,放出噱头,说这种药物可以治愈白血病。

“咋能这样说?这不是骗人吗!”

裴溪洄嚷嚷着支棱起脑袋,又被靳寒按回去:“不要激动,保持心绪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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