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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以手捂唇,连细瘦的腰肢都不堪承受似的弯了下去,有些可怜。
但苍白面颊上生起的艳红让他瞬间秾丽,勾-人心扉。
对面的男人面露不忍:“月照,你如今的身体……”
“我知道。”
月照轻声道:“多谢越师兄,之后,你不必再来了。”
“我若不来看,你这身体只会更糟。”
月照缓缓摇头,声音有些轻:“终归都是要死的,看不看都一样。”
“越师兄,请回吧。”
那姓越的修士离开后,月照垂头,摸着手中的剑:“松风,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在喊他,楚松风下意识地要答应,却发不出声音,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是一把剑,或者说,剑灵。
长剑无鞘,月照的手轻抚剑刃,奇怪的触感让楚松风颤-栗。
月照抱着剑,一动不动,金乌日落,星辰闪烁,他就像是变成了一座石雕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站起身,抱着剑进了内室,躺在塌上,楚松风被他摆在了身旁。
他看去,苍白的男人轻抚额头,眉头紧缩,隐隐能见青筋微起。
他很不舒服,自从受了重伤之后,他的身体就脆弱不已,有时候会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病痛。
是他前六百多年的人生所带来的。
楚松风的心下意识揪起,他奇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他怎么会心疼?
不对,他哪来的心?
他……明明应该没有心才对。
望着月照苍白的脸,他下意识伸手,指尖触到额头,月照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似乎是没有那么难受了。
苍白又脆弱的人总是沉默着,最常干的事就是抱着剑,静静地待在屋里。
有时有人来看他,通过这些人,楚松风知道了月照的身份,在自己还未苏醒时,就常听到的流月仙尊。
流月仙尊月照本是凡间的富家少爷,十三岁那年,有魔过路,灭一城,月照父母亲人朋友俱亡,他因为特殊的体质被魔留了下来。
九阴之体,在修行上事半功倍,对魔来说,是大补。
天剑宗的老掌门路过,发现魔气滔天,追了过去,杀了魔,救了他,从此他拜入天剑宗,因天赋异禀,成为老掌门的亲传弟子。
在他五十岁那年,得天剑宗神剑松风认主,一举成名天下知,百岁化神,三百岁大乘,被天下人称为剑仙。
号流月仙尊。
天下魔族霍乱,老掌门与其他大能联手,打退魔族,魔族退守魔域,因封印,再不得进入人间,人间进入短暂的和平。
只是那一战牺牲太大,老掌门死亡,其他大能也前后死去,得仙剑认主的月照被托付重任,守天下安宁,维魔域之封。
他两百岁时,当年参战的最后一位大能也去世,过了三百六十年的平静日子,魔域震动,他一人执剑进入,镇压魔域,负伤而回。
这一次,他命不久矣。
老掌门去世后,新任掌门是他的大弟子,也是月照的师兄,掌门拧着眉:“你这身体,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掌门是个儒雅俊美的男人,说话也是温柔而有威严,很能叫人信服。
月照闻言,没有说话。
掌门又说了许多,最后他忍不住了,说道:“月照,我在说话,你好好听。”
“师兄。”月照看他:“是我不好好听吗?”
“你最近在做什么?”
“安置那些魔族?”
掌门被堵了一下,半响,他呐呐道:“魔族也分善恶,那些恶魔作的恶,不应算在飞雪他们的身上。”
“她虽是魔族,却出淤泥而不染。”
月照勾唇笑了笑,眉尾轻扬,带着说不尽的嘲讽:“出淤泥而不染。”
“倒不如说是有些人,色-欲熏了心。”
“你……”掌门气恼,脸有些红,下意识地想拍桌面,但又想到月照身怀重伤,而收回了伸-出的手。
“我不知道如何同你解释,你总是这般固执,不分是非,不分善恶,一意孤行,不可理喻。”
“如今天下人都接受了飞雪他们,偏你还要纠结她们的出身。”
“五十年前,魔域震动,当时天下人都为此惶恐不安,我一人去,镇压了那次动-乱,当时你们都在庆幸,魔族入不了人间。”
“如今过去了五十年,你们都已经忘记了当年的恐惧,迫不及待地,要接纳那些魔族?”
当年月照镇压住动-乱的魔域,因一时不察,中了魔族的招,身受重伤,封印也裂开一道微小的缝隙。
很细很小,但也导致了一些弱小的魔穿越那道缝隙进入人间。
“当时他们刚出现在人间,个个都争先抢后要除魔卫道,如今,你们也是争先抢后,争先抢后着要将这群美貌柔弱又无辜的魔搂入怀中。”
掌门甩袖:“根本就是因为你怀有偏见,所以你始终在曲解我们,排斥他们。”
“难道师父教导你的,是以出身定善恶吗?”
“师兄!”
月照费力地喊道:“师兄请回吧,反正我也就这两年的事了,你也不必再来了。”
掌门眼睛扫过屋内,月照冷笑一声:“松风是我的佩剑,绝不可能认他人为主。”
“你怎这般不识大体,如今你已是不行了,但天剑宗还在,人间还需要我们的守护,松风神剑当传于他人,才能维护人间的安全。”
“我以前从来不知,你竟这般自私狭隘,不管你愿不愿,我已在宗门中择了几人,你需在其中选择一人。”
“原来竟是连两年也等不及了。”
月照呐呐道,没有回答掌门的话,掌门瞥了他一眼,带着点儿厌恶,他挥袖离去。
一滴泪顺着面颊落在剑刃上,楚松风也感到心中哀恸,他伸手,想擦掉月照的泪,那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地落。
怎么这么爱哭,楚松风想着,眼泪落在他的手上,他突然有些气,刚才那个家伙算什么东西,竟也敢,也敢……
他看着月照哭完,又躺会榻上,像是一具木偶,失了生气。
更叫人心痛了,楚松风摸着心口,一抽一抽的痛。
他一转身,消失在原地,再出现,已幻化出人类能看见的身体,他一路偷听弟子们的对话,找到了掌门所居住的主峰。
在那守了三天,可算是见到了掌门,那掌门抱着一个女人,女人娇美柔弱,如扶风弱柳,轻靠在掌门怀中,落下一滴泪珠子。
“张郎,你别生气,是妾出身不好,才惹得流月剑尊不喜,他不愿意妾与你在一起也是正常的。”
她抬手,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痕:“只怪妾身体太差,仙尊本意是让妾干些事,养养身体,我却什么也干不好。”
掌门怒道:“我上次明明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他生气也罢,偏要找你出气,仗着自己的身份,权势压人。”
娇弱做作的女人,蠢钝如猪的男人,楚松风压着眉间戾气,等着他们走出来。
那女人又温柔地宽慰了几句,掌门脸上的怒气才消去,但对月照的厌又添了一份:“飞雪,你先回去,我有些事务要出去几天,你在峰里好好呆着,有什么事叫莫炙他们。”
飞雪点头应下,又与掌门难舍难分地缠了一会儿,两人才分开。
看见掌门踏出了主峰,楚松风眼神一利,那主峰上设有大阵,他不便进入,但人出来了,他就可以痛痛快快动手了。
掌门朝着西边飞去,到了荒僻无人之处,他哎呦一声,被一块飞射的石头打落在地。
穿着白衣的男人满脸阴翳,剑眉星眉却黑沉着脸,高大的身子遮住了阳光,阴影落在掌门脸上,一身气势让掌门知道这人不好惹,看着竟然比全盛时期的流月仙尊还要强上三分,他忙拱手。
“不知这位道友有什么事?”
“道友?”楚松风嘴角上扬:“我是来取你狗命的。”
这只该死的蟑螂,竟让月照哭成那样,叫他一把剑,都心疼得不得了,这还是师兄呢,还不如他这把佩剑有良心。
看在月照算是他主人的份上,他弄死这个狗东西。
门被敲响,又有人来了,月照翻身下榻:“进来吧。”
男人埋着头进来:“仙尊,在下是掌门临行前,特意嘱咐来照顾你的。”
“照顾我?”
月照拒绝:“不必了,你回去吧。”
男人道:“我若是回去了,掌门得知必然发怒,还请仙尊收留。”
月照想说他师兄倒也不至于那样,不过转念一想,如今掌门都已经能庇护魔族,再做出其他什么事,似乎都正常。
他叹了口气:“你留下吧。”
想来是师兄为了哄他,让他乖乖将松风交给别人,只是……他攥紧剑柄,唯有这个,是绝不可能。
那来照顾他的男人抬头,看了他好几眼,表情有些怪异:“仙尊可需要我帮你将剑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