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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手宽大粗糙, 掌心满是厚茧, 纪修的视线从他的手掌移到他脸上。
母亲从没有提过这个名字, 黑发男人的形象和母亲提过的故人都不像。
纪修心中存着怀疑, 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现在的情况, 不允许他和这群人发生战斗冲突。
抓住姬野伸出的手，借住他的力量, 纪修站直了身体。
姬野上下打量纪修，视线中带着对故友后辈的和蔼审视，一眼就看出了纪修身上的问题。
“你的精神体受伤了，竟然还敢在外面乱跑？不怕你母亲担心？”
从姬野的话中，纪修判断，这人即便真的和母亲认识，也是“故”人，他对母亲的近况一无所知。
“老大。”缪拉叫了一声，声音刻意放低了。
姬野转头，看到他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你想说什么干脆说，不要犹犹豫豫！”
缪拉看看他，又看看纪修，视线转回来落在姬野脸上，深吸了一口气，“林雅小姐……在六年前就……过世了。”
时间仿佛在缪拉说出林雅死讯的那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姬野和旁边几人仿佛凝固住了。
纪修站在舱房的观景台的舷窗前，看着星舰上的乘客被人驱赶着下了星舰，进入原本停靠在这里的破旧飞船上。
声音被隔绝在舷窗外面，从乘客的肢体表情判断，他们的心情该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去财产的痛苦。
姬野占领星舰后，如缪拉所说“谋财不谋命”，只是这个“财”大了点儿，包括星舰和十艘护航舰。
他和乔立被关进舱房，除了被限制自由，对方竟然还送了修复液进来。
虽然修复液不多，只有不到十升。
纪修试和束绿、牧知岁联系，通讯无法连通，应该是讯号被屏蔽了。
纪修看着被赶下星舰的乘客，眼中带着羡慕。
这片星域不是原本航线上的亚尔星域，也不是卷柏星域，而是和亚尔星域反方向，已经在沧澜帝国边缘的无国界三不管地带的藏洹星域。
这片星域有几个小政体，经年战乱，资源星和宜居星稀稀疏疏。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这片星域十分稳定，从来没有出现过星际裂隙，星空中的危险只有人祸和陨石。
如果能离开星舰，能量装甲足以支持他和乔立降落在最近的行星，之后总有办法离开。好过现在，虽然星舰上的人表现得友善，这些人似乎是母亲林雅的“故人”，但这种被限制的感觉，纪修不喜欢。
纪修动过乘人不备，抢夺飞船的念头。
不是星舰外面那些飞船，而是星舰上搭载的作为安全备用的小型飞船。
从指挥室到舱房，竟然没有丝毫可以利用的机会，这些人虽然是海盗，行动间堪比帝国精锐部队。
“抱歉，乔立。”
如果不是和他同行，乔立应该不会搭乘这艘星舰，那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乔立闻言抬头看过来，深褐色的眼情绪寡淡，“你这么说，显然是不想把我当朋友。”
在刚才的战斗中，乔立的手臂腿上都受了伤，这会儿正在浸修复液。
“乔司院长曾经跟我们说过一句话，好处也会隐藏祸端，困境未必不能成就幸运。”
修复液不多，他身上的许多伤口浸泡不到，小的伤口简单处理后，用绷带包扎起来。左小臂上的伤，他一只手弄着不方便，用牙齿咬着绷带一头。
纪修走过去帮忙。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肉.体上的伤不严重，主要是精神体的损伤。
乔立很眼馋纪修的肉.体自愈能力。
“林雅小姐在六年前急病过世……”
“束绿姑娘失踪了……听说是被困在星门后的深渊，去年才脱离深渊……”
“纪修少爷在去年结婚了，对方是沧澜帝国的亲王牧知岁……”
姬野用一个小时听完了缪拉的讲述。
“老大怎么样？”
缪拉带上舱门出来，对上一圈儿眼睛。
这些“前同事”一副八卦嘴脸，想要从他这里得到更多消息。
“给哥哥们说说，老大什么反应？痛哭流涕？捶胸跌足？……”
长时间的反空间旅行可以延缓人类的衰老，这是已经被证实过的星际理论。
这些原本年纪比他大的“前同事”，这会儿看起来一个一个幼稚得发蠢。
当初旅行不带他，美其名曰让他“留下看家”，现在还想从他这里“看老大的笑话”，他看起来像是好欺负的傻鸟儿吗？
上了飞船的原星舰乘客被驱逐，星舰启航离开了停靠的坐标点。
纪修和乔立被告知，他们有两个小时时间可以和亲朋通讯。
纪修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牧知岁。
通讯接通，牧知岁打量着全息投影中纪修所在的环境。
“到亚尔星域了？”
姬野来时，纪修刚和牧知岁讲完了他的遭遇。
和初见时战斗中不同，纪修收敛了锐气，盘腿坐在沙发上，表情鲜活，声音软绵绵地和对方撒娇。
姬野双手扶着舱房门框，好像踏足了不属于他的空间。
纪修就在他打开舱房门的同时注意到了他，抬头看过来，眼底瞬间带上警惕。
借着纪修的“眼睛”，牧知岁也看到了姬野。
姬野来找纪修，是因为其他事。
看到牧知岁的全息投影，第一眼他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纪修身边符合这样形象的，也只有牧知岁。
隔着空间、隔着通讯，姬野看到牧知岁的第一眼，就像荒野中，野兽遇到了对手。
“姬首领，纪修有劳阁下照顾了。”
姬野面对牧知岁的太对不像对纪修那般随意，笑容豪迈，态度却足够郑重。
“亲王殿下客气，纪修是故人之子。相逢即是有缘，我看顾一二，也是应该的。”
两人相互打着机锋。
“姬首领何时陪纪修来域星？我等必扫榻相待。”
“十五日后，祈元盛会。鱼龙光转，彻夜长明。二十多年前，我有幸去过域星的盂兰星，当年盛景，直到今天还让人回味。”
“十五日，我记下了。我在盂兰星恭候阁下大驾。”
牧知岁笑容温和亲切，仿佛两人是真是故交好友。
姬野听得懂他言下之意。
他给出了放归纪修的时间，牧知岁同意了。如果十五日过后，纪修没有出现在域星，这位亲王殿下恐怕会很不高兴。
亲王殿下不高兴的后果——
想想就能知道。
如果说话的不是牧知岁，姬野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
归来后，从各种渠道，包括缪拉口中，牧知岁的赫赫之名多有耳闻。
牧知岁，不是可以轻忽的人。
约定好纪修归来日期，牧知岁又和纪修说了两句话，两人断了通讯。
有姬野这个外人在，纪修有许多“知心话”没有和牧知岁说，心里虽然不满，但面对姬野这个掐着命运脖子的大佬，纪修老实地把不满咽了下去。
“姬首领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纪修笑脸问。
姬野看了他一会儿，仿佛在自己房间，大喇喇地坐在房间内的单人沙发上。
“从你母亲林雅论，你我不用如此生分，你可以叫我叔叔，或者舅舅。来，先叫一声听听。”
纪修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向“恶势力”屈服，“姬叔。”
姬野很高兴，眼角挤出浅浅的鱼尾纹，指着对面的沙发，“坐。你把束绿的通讯码给我……”想了想，又改了注意，“你现在联系束绿，我有些话想要问她。”
纪修原本计划在和牧知岁通讯结束后，就联系束绿。
此举正合他心意。
束绿的通讯过了一会儿才接通。
全息投影中的束绿面容冷若冰霜，眼睛像是淬了冰碴子，勉强对纪修挤出微笑，“小修，你往后退退，让姬野站过来。”
绿姨得到消息了？
谁告诉她的？
纪修听话地往后退，他和束绿相处半年多，知道束绿这副模样是骂人的前兆。
为了耳朵考虑，他偷偷往耳朵里塞了两个隔音塞。
束绿骂得很克制。
纪修耳中塞了耳塞, 只是想降低听到的音量，他其实很想知道姬野这个所谓“妈妈故人”是谁。
他支着耳朵，并没有从束绿的话中听到更多有效信息。
姬野联系束绿, 目的是打探林雅的事。
束绿的爆碳脾气，他二十多年前就领教过，过了二十多年, 束绿表面上脾气收敛, 变得温淑优雅，骨子里还是跟在林雅身后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束绿气愤, 主要是因为他们把纪修卷了进来。
她用纪修的名字购买船票时，姬野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了纪修的身份，既然知道了仍然没有改变行动，这在束绿看来，是难以饶恕的行为。
在姬野保证了会将纪修安全送到域星后, 束绿怒气稍微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