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要冒天下之大不韪60(2 / 2)

箫寒涯又岂会听不出来,吕溱眼下,是巧借着感慨自己与梁管家的情谊,在向自己抛出橄榄枝呢。先有示好,后有递话,再有明志,吕溱这是诚意十足。怕不是这趟差使,也是他有心谋求到手,只为和自己当面说话吧!箫寒涯心中笃定:吕溱这份刻意结交的心思,接,是一定要接下来的。只不过,怎么个接法,可是得要顺着他箫寒涯的心思来。

“中贵人实在看的通透......”箫寒涯不急不缓的开了口,“当年寒康沮丧,本使曾劝慰于他,既是目已不能视,那便由本使做他的光,无需要太明亮,只足以能助他,挨过此生的寒冬和黑夜,就好......”

吕溱到底是在官家身边当差,听这些九曲十八绕的话里有话,那是一个心思十足玲珑的很。闻言,自出京之日起,一路行来,至方才搭话时,一颗一路上始终未落的心,这才彻底大定。

一直等到看不见两个黄门和四个祗候殿直的身影了,吕溱这才开了口:“以指挥使大人的皇族姻亲之尊,自是当知,开宝九年的金匮之盟,约定内容为何?”

箫寒涯心中一惊,面上却是不显,也不做声,只静静地看着吕溱。

“指挥使大人又可曾还记得,”吕溱接着问箫寒涯,“那江南国主、钟隐皇帝、李从嘉,之死么?”

“......官家不是已经命人在洛阳北邙山,厚葬了陇西郡公么?不是还诏赠太师、追封其为,吴王了么?”箫寒涯默了半晌,竟是有些,答非所问。

吕溱却懂得箫寒涯何出此言,遂接着说道:“指挥使大人年少英才,誉满京师,定知那秦王,因一向专横骄恣,曾屡次遭到官家的斥责......原本外人看来,只当是兄弟之间的推心置腹,不过是免不了一些口舌之争罢了......但不知何时,秦王得知了金匮之盟,不满官家隐匿了约定内容,未向其如实告知......因着此事,于是对官家甚为不满......官家赐下的一次家宴上,秦王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提起了一应旧事......秦王言及,开宝七年十一月,先帝匡祖,怒斥那谋和入奏的徐鼎臣,说,江南国主何罪之有?只是一姓天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乎?开宝八年十二月,先帝匡祖,得天时地利人和,渡江巷战,金陵陷落,李从嘉知大势已去,率群臣肉袒出城请降......先帝匡祖,后,赦免其罪,封其为右千牛卫上将军、违命侯,并亲选,建隆观沿梁门大街、折向北行数里、那间、占数坊之地的大宅,又在院中遍栽梧桐树,赐其长居;违命侯之弟、从善,先帝匡祖,亦为其赐居了南熏门外的汴阳坊;先帝匡祖,仁民爱物,对诸人皆礼遇有加......秦王坦言,开宝九年,自己奉命出师劳军,于正月初二抵达汴口后,曾会见过,违命侯.....与其谈诗论道,极为投机......秦王又云,开宝九年十月二十一日,官家登基即位,废了先帝匡祖封赐予李丛嘉的违命侯爵位,改封其为,陇西郡公......再于太平兴国三年的上元节夜、命妇们入宫觐见之机,假传皇后口谕,扣留了陇西郡公之妻、郑国夫人在宫内,将其强幸,达半旬之久......直至正月将尽,方才将郑国夫人放出宫......可谓是,失德在先......秦王又称,官家因一己之喜好,还曾令,数宫人抱持着郑国夫人,裸身凭五侍女,两人承腋,两人承股,一人拥背后,身在空际,被其临幸,且命一众画师在旁围观全程,再制作成图一事......乃是失范于后......秦王再言,太平兴国三年、七夕,陇西郡公的生辰之日,其唤歌姬奏乐之音,甚为喧闹,官家本已恼怒;又闻得陇西郡公的词中,有“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之句,遂大怒,继而,命自己借庆贺生辰、送予其一壶掺有牵机药的毒酒,在酒宴上将对自己引为友人、全无戒备之心的陇西郡公鸩杀......皇兄此等行止,当为......失仁也......秦王更是借着醉意,当着宗室族亲,大声哭诉道:“皇兄在上朝时,何故要与众臣言说,吾乃乳母耿氏、二嫁于宣祖、之私生子?何来耿氏此人?皇兄明知,吾本系先帝匡祖与皇兄一母同胞之嫡出的四弟,更如同先帝匡祖与皇兄一般,乃宣祖与杜太后之亲子!皇兄此举,实则失礼也......再之,皇兄一脉,七女九子,人丁兴旺;先帝匡祖,虽立三位皇后,然仅有四子六女,实在是骨血单薄。那郑国昭庆公主、许国公主,与先帝匡祖仅有的四子,皆系结发之孝惠贺皇后,一人所出;孝明王皇后,所出三女,皆早夭;现如今,居于这西宫的、开宝宋后,一生无出。早年间,先帝匡祖,便先后丧了,德秀与德林二子......太平兴国四年,皇兄北征幽州战败、未曾犒赏三军,而先帝匡祖之次子,懿魏王,德昭,却因着此事,无辜屈受皇兄的申斥,愤而自刎......此乃皇兄失义也......先帝匡祖之四子,康惠岐王,德芳,栋梁之才也。太平兴国六年,其正值盛年,却因病,离奇暴毙......先帝匡祖一脉,不过五载,自此,均殁矣......此乃……皇兄……失信也......皇兄若非……一心打定了主意,欲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毁弃那……金匮之盟的成约……又怎敢……行出……如此这般……诸多的……失德、失范、失仁、失礼、失义、失信之事......”

箫寒涯越听,越是心惊。对于朝局,触觉一向敏感的他,深知此间种种秘事,若非亲历,凡常转述,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般细致详尽的。显见得,官家对吕溱,有何等的倚重、何其的信任。而一向孤洁、不涉党争、只效忠于皇权的他,便免不了语气有些疾言厉色了:“中贵人!何故对本使,事无巨细,诉说如此详尽!此间皇室之事的因故情由,与本使,却又有何干!”

“指挥使大人,切莫要恼了杂家,且听杂家道来便是了。自是,与指挥使大人,有着干系,杂家才要如此琐碎情形,皆说与指挥使大人知晓,方才妥帖的。”吕溱从始至终,都认定了箫寒涯的为人,多年来也暗自观察着箫寒涯的品性如何。否则,又怎肯孤注一掷的,千里迢迢跑来,对其相告,自己有意与其,一片交好的心意呢。当下也不生气,只挂着笑颜,耐心的对答着箫寒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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