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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勇侯府外面是一条热闹的街道,出了府便能听到各色吆喝声,金穗拿了马凳过来放到马车旁,谢翎站在身后看着金穗搀扶崔荷上车,目光在二人交握的手上逡巡了一会,他垂下眼来,也跟着踩着马凳上马车。

过来一会便有车夫坐上来驾车。

车厢轻轻晃动着,一路往公主府驶去。

逼仄的车厢里,崔荷觉得有些头晕,谢翎坐在她身侧,见她一刻不停地掀起帘子往外看去,以为她玩心起了,便说道:“今日早些离开公主府,我可以带你去街上转转。”

崔荷摇头:“不必。”

放在平时,崔荷必然不会拒绝,只是今日身体不适,不想出去,因此才冷淡回答,她说完这句话后,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被拒绝的谢翎眉眼压了下来,他难得愿意与她一道出门,她为何不愿了?难不成是她的气还没消?

女人为何那么难哄,他都妥协到愿意穿裙子了,还不行吗?难不成真要绕着院子走一圈?

谢翎偷偷看向身旁崔荷,崔荷闭目养神,看不出喜怒,他皱着眉沉思了许久。

马车晃晃悠悠的终于停到了公主府,银杏冲马车里的二人喊道:“郡主,侯爷,我们到了。”

崔荷睁开眼,起身便要下车,谢翎先她一步推开车厢门,掀起袍子,利落地踩着金穗放好的马凳下车,他下车后挡住了金穗上前的身影,金穗着急不已,开口道:“侯爷,麻烦让一下,我要扶郡主下车。”

谢翎冷飕飕瞥她一眼,丝毫没有让位的意思。

金穗:“……”

崔荷掀开帘子,低着头走出来,伸出手来要握住金穗,手掌却落入一个宽厚的掌心中,崔荷抬头,就看到谢翎面无表情地抬手牵她下车,下车后也没有收回手,握住她的手,冷声道:“进府了。”

崔荷身子不爽利,懒得与他抗争,垂眸敛目随他一道进了府门。

宁管事在府门迎接,看见夫妻二人牵着手,心中高兴,忙行礼道:“见过郡主,姑爷,大长公主在厅中已等候多时。”

丫鬟们带着归宁礼一道进府,徒留一个马夫坐在公主府外等候。

远处街道上,有一道素色的身影立在石狮子后,她挥了挥手,便有两个男子从她身后绕了出来,径直往马夫方向走去。

踏入府门, 崔荷精神头好了一些,回了娘家,崔荷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她好像离开了很久, 门前的石狮子仿佛变得更威严了,门口的灯笼也换了新的,就连大门的油漆都像是重新刷过。

她发现不仅是府里的摆设景观, 就连伺候的丫鬟小厮都变得陌生起来。

门房头上束着结巾,长得微胖笑容可掬,崔荷记得以前偷溜出门玩耍,都是他偷偷为自己开的门。

崔荷夸赞道:“小郑, 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小郑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郡主,宁管事还说我胖了哩。”

崔荷但笑不语, 又往里走了些, 见着几个眼熟的小丫鬟, 她指着那几个丫鬟跟谢翎介绍, 有陪她打马球的,还有教她踢蹴鞠的, 崔荷说得很高兴, 仿佛有种一别经年的错落感。

谢翎一一扫过眼前的这些丫鬟奴仆,他完全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模样, 但是崔荷竟然能记清楚每一个丫鬟小厮的名字与性格, 还能记得他们做过什么。

若不是上了心, 又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崔荷一路侃侃而谈,说到兴起时, 嘴角就没弯下来过,谢翎不由被她的轻松自在感染到了, 嘴角跟着勾起来,握着她的手紧了两分。

穿过抄手游廊,他们便来到正院前厅,大长公主此刻正坐在厅中的暖榻上等她们。

看到屋里坐着的母亲,崔荷撒开手,不做他想,朝着屋里飞奔而去。

被遗弃在身后的谢翎笑不出来,他空空如也的手心,她乳燕投怀一般的身影,这些都让他生出了一股酸意,舌尖不满地顶了顶上颚,心中暗自不爽,她怎么走得这般绝情。

崔荷衣袂翻飞,裙摆在空中晃出一道虚影,她跨进堂屋,来到大长公主面前盈盈行礼:“娘,我回来了。”

大长公主笑着冲她伸手,崔荷起身走到榻前,笑着回握她的手,提着裙摆坐到她身侧。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不舒服?”大长公主一眼就看到崔荷眼底淡淡的乌青,她的唇上虽抹着胭脂,可眼睛却少了几分灵气,好似睡不够一般。

崔荷不想让她担心,便笑着靠进她怀里,嗔道:“想到今日可以回来看你,激动得一夜没睡。”

大长公主闻言便放下心来。

谢翎跨进厅堂,看到榻上相依偎的母女二人,心里更酸了,崔荷怎么这么热情?在谢府可不曾见过。

他走到屋中对大长公主行礼作揖,不卑不亢道:“小婿给岳母请安。”

“起来吧。”大长公主颔首。

待新婚夫妇进门了,身后的苏嬷嬷躬身提醒道:“郡主,该与姑爷一道给公主敬茶了。”

崔荷连忙起身,走到塌下,站到谢翎身侧与他一起敬茶。

虽然她的婆母好相处,但是这些礼仪却不能少,有方嬷嬷在后头提点她,她都时刻谨记着,只是回到家中,她就变回了那个天真烂漫的郡主。

敬过茶,大长公主又给他们二人包了一封红包,崔荷掂了掂,里面似是有不少银票,她心满意足地收入袖中,一副餍足模样。

“这几日在谢府过得如何,可有孝敬婆母?”

“自然有,晨昏定省,阿荷每日都有去做。”

大长公主满意颔首,有方嬷嬷在她身边照看,她也放心许多,又问了一些谢宅的事,听崔荷的口吻,她应该过得挺好。

大长公主拿起杯盏饮了一口清茶,目光落到不远处坐得笔直的谢翎身上,这个女婿是她千挑万选的,虽然过程有波折,但好歹尘埃落定了。

她之所以为崔荷选了谢翎,不仅因为谢翎是她要拉拢的对象,更是因为谢家家庭关系简单。

谢老太君和谢翎的母亲性子温良贤淑,谢家只剩他一个儿子,崔荷嫁去谢府就是谢家的当家主母,没有妯娌叔侄,也就没有那些宅子里的阴私事,若再生几个孩子做倚傍,她的女儿这一生会过得很顺遂平安。

府里都是女眷,谢翎无人可聊,只能硬撑着坐在这里听他们母女俩聊家长里短。

大长公主也发现自己太过冷落女婿了,于是转头便与谢翎聊起了前朝的事,聊起来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崔荷在厅里坐得烦闷,单手支颐嗑瓜子,她半阖着眼睛,只觉得身侧的声音十分聒噪,想寻个清净之地待着。

今早起来的时候已经觉得不适,喉咙发干,脑袋发沉,如今已经隐隐有疼痛的迹象。

她口干舌燥,拿过杯子抿了一口茶水,润泽的茶水滑入喉咙,总算是觉得舒服了些。

崔荷起身告退,提出要去院子里转转,大长公主正与谢翎讲到关键的地方,并未分神给崔荷,也就无从观察到崔荷的状况。

谢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奇怪。

“此事交给旁人我不放心,想要你替我走一趟。”大长公主的话唤回了谢翎的注意,他忙抽回心神。

方才他们说到朝廷发放的军粮里有一批发了霉,引起底下士兵的不满,如今正在闹事,若是处理不当,会引起兵变。

兵部分了许多派系,原本相安无事,只在这些时日里突然发难,调查过后才发现其中有昌邑侯的旧部从中作梗。

昌邑侯世子因为闹婚一事被大长公主责罚,罚了俸禄,削了几项职务,如今停职几日闲养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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