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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公主府处处精致华丽,谢宅的朴素多了几分顺眼。

野蛮生长的高大槐树扶摇直上,剑指云霄。

碧波荡漾的湖面有新种的荷叶,荷叶底下有红色的锦鲤穿行,身后带着一群彩色小鲤鱼,显得池子生机勃勃。

府里安静悠远,丫鬟们声音不大也不吵闹,比起死水一般沉静的公主府,这儿确实能让人生出两分喜欢。

两人一路平静无话,丫鬟侍卫们都远远地跟在后面,不敢上前,就连苏嬷嬷也抱着手跟在他们后头十来步的距离。

来时长公主眉头紧锁,向来脾气温和的人鲜少地发了一顿脾气,骂了谢翎两句。

却没料到离开的时候心情却是极好的,对谢翎也没有了之前的嫌弃,看向谢翎的时候眼底也多了几分慈祥。

苏嬷嬷抿唇一笑,长公主这是爱屋及乌,若不是郡主喜欢侯爷,长公主可不会对谢翎有什么好脸色。

春日的落日去得很快,不过送去门口的一盏茶功夫,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谢翎跟在长公主身边,一时也摸不透长公主的想法,干脆就缄默不言,等长公主开口指示。

直到快走到大门口了,长公主才停下脚步来对谢翎说话,“今日的马车一事,你可有眉目?”

谢翎也预料到长公主会问这个问题,只是目前他暂时还没找到实质性的证据。

空口无凭,也不好随意指证。

正当他想认下这个哑巴亏的时候,长公主就发话了。

“近来昌邑侯一党动作频繁,新婚那日他做出此等有悖伦常的事,本宫已狠狠罚过他们,但唯恐因为此事而招惹他们记恨,谢翎,你不妨好好查一查他们。”

谢翎眉心一动,面露恍然,他原以为长公主什么都不知道,却不料她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是昌邑侯。

长公主目光如炬,从方才银杏的只言片语中就能抽丝剥茧,其心思之玲珑,确实非他所能匹敌,枉他还曾自负到与旁人一般无二,当真是鼠目寸光。

谢翎心中对长公主不由多了几分敬佩。

谢翎拱手道:“多谢岳母提点,此事小婿会详细调查。”

“嗯,崔荷近日身体虚弱,本宫欲派几位略通岐黄的婢女过来伺候,你不会有意见吧。”

谢翎并未多想,忙领下:“小婿不敢。”

他们来到府门外,长公主的马车早已候在门外多时,侍卫放下马凳,苏嬷嬷上前要搀扶长公主上去,谢翎便垂手站在一旁恭送。

长公主坐进马车后,谢翎走到车夫旁提醒对方驾车时小心谨慎。

长公主掀开帘子将谢翎的一言一行尽收眼底,她忽然对谢翎喊道:“谢翎,过来。”

谢翎来到马车旁边,看向车窗里的长公主,问道:“岳母还有何指示?”

长公主思虑片刻后,便开口说道:“今日说的那件事,本宫打算派别人去处理,你就在家里好好照顾崔荷吧。”

谢翎摇头:“待郡主身体恢复后,小婿愿意前往松洲处理这件事。”

长公主不由哦了一声,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新婚几日就舍得离家?此番前往松洲,事情可是十分棘手,当中牵扯到的人物众多,党派杂乱,区区几日可处理不好,你可能会在那边耗上数月。”

谢翎原本也是有几分不舍,可是一想起他们关家欺人太甚,三番五次地伤害到崔荷,若他还当个缩头乌龟,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他要光明正大地在政务上将他们击溃,以报此前的诸多仇怨。

“臣已经想清楚了,待后日上朝,臣便会主动请缨要前往松洲办理此案。”

长公主没有马上回答他,又问了他一句:“此行凶险,昌邑侯来势汹汹,你就不怕得罪他们吗?”

“臣不怕,臣在军营里待过三年,这三年里,也曾遇到过将士们食不果腹的日子,深知粮草对于士兵的重要性,臣定当全力以赴,竭力处理此事。”

得了他这一番话,长公主眉尾一挑,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也算是没看错人,若他不敢去,便是个孬种。

长公主放下车帘,一旁举着银枪的侍卫高声喊道:“长公主出行!速速避让!”

长公主带着她的侍从离开了忠勇侯府,浩浩荡荡的丫鬟侍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来讨债呢。

谢翎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由笑出声来,好像确实是这样,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家里没有父亲兄弟,可不就只能由她这个母亲出面为女儿撑腰吗?

谢翎转身回府,此时天边已经渐渐昏暗了下来,他先回了一趟听荷院。

崔荷又睡了下去,杜若冰叮嘱了金穗银杏两句,就急匆匆离开谢府,回皇宫当值了。

母亲与二婶也有派人送来药材表示关心,银杏去煎药,金穗则留在屋里看崔荷。

他在窗外看了一会,崔荷枕着玉枕睡得正沉,小脸向外,鸦羽般的长睫掩住了那双活泼的杏眼,有发丝落在她脸颊上,挡住半张脸,额头上也被纱布包好了,反倒衬得她整张脸只有巴掌般的大小。

谢翎转身离去,回虎鹤园烧水洗了个热水澡,驱赶掉身上的疲惫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他披着外袍往听荷院走去,这次回屋,他反而有种倦鸟归巢之感。

熟稔地推门进屋,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正屋。

进门时,就听到金穗在哄崔荷服用汤药。

是杜若冰留下的桂枝汤,专治外感风寒。

“郡主,桂枝汤不苦,您快趁热喝了吧,您不是咽喉难受吗?喝下去就会好了。”

“不喝,我喝水就成。”

“不行,杜医官叮嘱过一定要让您按时喝,一日可有三次,您快些喝吧,喝了才能让风寒赶紧好呀。”

谢翎正欲抬脚走进来,就听到崔荷咳嗽了两声,鼻音稍有些重,因为吞了几个音,声音像极了孩童,带着一种少女般的童稚感。

“不是喝过姜茶了吗?为什么那个没用?是不是你们拿来假的姜茶来唬我。”

“奴婢怎么敢,都是真的呀。”

“反正我不喝,你端下去。”崔荷捏着鼻子离汤药远远地,斜躺在软枕上,十分抗拒。

金穗知道崔荷平生最怕苦的东西,因此早早备好了蜜饯,她拿起一块桂圆蜜饯递到崔荷面前,说:“郡主,您喝一口,再吃一块蜜饯,这样好不好?”

崔荷皱着脸看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答应的时候,谢翎已经跨了进门,他抱臂在胸,冷笑着说道:“郡主喝个药也要人哄,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我敢说你比六岁的语嫣还不如。”

崔荷吸了吸鼻子,抱着身上的被衾,不满地抿着唇,他怎么敢说她比不上他六岁的小堂妹!哼,不过是激将法罢了,她才不上当呢。

当即,崔荷将头扭到了一边去,都不愿搭理他。

谢翎走到榻前,示意金穗走开,金穗连忙起身,又见他抬手向她讨要汤药,金穗把碗递给了他。

谢翎端着碗,用汤勺在汤药里转动了几圈,黑糊糊的汤药果真挺瘆人的,也难怪崔荷讨厌。

在公主府的宴席上他就发现了,公主府的宴席做得都十分精致漂亮,特别是放在崔荷面前那几道,简直可以用鬼斧神工来形容,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崔荷就是喜欢这种漂亮的,干净的,诱人的东西,像这种有益但难闻难喝的东西,她肯定是看都不肯看一眼的。

“快点喝,汤药要凉了。”谢翎催促道。

崔荷不吭声,埋头就倒进了床榻里,撑着手臂玩自己的头发,“不喝。”

“不喝就不喝,反正难受的也不是我。”谢翎把碗放到了托盘里,金穗惊讶地看着他,心里嘀咕,您就是来捣乱的吧!

崔荷气恼地坐起身来,回头瞪他,骂道:“你就不知道说两句好话哄哄吗?不喝就不喝,你就是个呆瓜。”

崔荷故意学谢翎冷言冷语的那五个字,惹来谢翎一声轻笑,他又拿起白瓷碗,递到她面前,“快点喝了,一会再吃点粥早些歇息。”

屋外有动静传来,是银杏高兴的声音:“红袖姐姐,绿影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是长公主派我们两个伺候的,往后,咱们又能在一起了。”

“真好,我领你们进去见一见郡主,她肯定很高兴。”

谢翎与崔荷对视了一眼,他从崔荷眼里看到了疑虑,便解释道:“你母亲说再派两个人来伺候。”

崔荷挑眉,哼了一声,声音像是被烫过的珠子落入泥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你别高兴太早,分明是来监视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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