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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荷被众人围在中间,臂弯中抱着一个稚童,耳坠被他小手无意拉扯,导致纤细脖颈只能顺着他的力道往一侧倾去。

屋外一缕透亮薄光映照在她柔美的侧脸上,脸上神情虽无奈,但笑得甚是包容。

她眼底的温柔,他从未见过,是一种来自女性天然的柔情,比三月春光还要温暖柔和,令人不自觉沉溺进她流淌的温柔春水里。

感受到谢翎的目光,崔荷抬头与他对视,温柔神色一刹那投射到谢翎眼底,一股暖洋丝丝缕缕将他浑身包裹,崔荷冲他微微一笑,举起谦哥儿的手冲他挥舞起来。

在这一瞬间,崔荷怀里抱着的谦哥儿忽然变成了一个更小的奶团子,模样与崔荷有五分相似,还有五分,是他的。

只要一想到,他和崔荷将来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也会这样温柔地抱着他,一股难以言喻的饱胀情绪顿时将他心房挤得满满当当。

像是沸腾的水,咕咚咕咚冒出了滚烫的气泡,溢满他心头,浸润他眼眶。

四肢百骸顿时充满了力量,肩上压下一道沉甸甸的责任,他发自内心的,想要保护好她们。

屋里两个孩子正是调皮爱玩的年纪,在屋中熟悉了环境之后,真实性情再也压抑不住,婉姐儿抓着母亲的手不住摇晃,一直追问谢语嫣的下落,得知玩伴不在,婉姐儿难掩失落神情。

轩哥儿跑来与谢翎说话,拉扯着谢翎要看他射箭,谢翎神箭手的声名在外,却极少向外人展示,但所有人都不曾怀疑过谢翎的本事。

放在半月前,谢翎绝不推脱,但如今,谢翎却是骑虎难下。

崔荷以为谢翎会拒绝, 但他没有。

他弯腰抱起五岁的婉姐儿,又亲昵地摸着轩哥儿的脑袋,朗声笑道:“既然想看, 那轩哥儿在前头带路吧,咱们去虎鹤园射箭去。”

“好!”轩哥儿拍着手掌跳了起来,拉着谢翎的手急不可耐地往后院走去。

杜凌风无奈地摇头跟上, 省得一会两个孩子又闹出些什么笑话来。

眼睁睁看着谢翎和两个稚童一起出了花厅,崔荷也想跟过去看看,但母亲还坐在这儿跟周氏讲话,她暂时无法脱身。

怀里的谦哥儿咿呀咿呀的闹腾, 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怎么也止不住,崔荷哪儿有哄孩子的经验, 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周氏见状, 主动将谦哥儿揽回自己怀里, 熟练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哄道:“乖乖, 不哭啊。”

孩子哭闹,无非就是吃喝拉撒哪一样不如意, 周氏往谦哥儿身上摸去, 干燥没有臭味,应该不是尿了。

事发突然, 周氏颇有些无奈, 今日来侯府赴宴, 没带奶娘,如今孩子哭闹不休, 只能自己哺喂:“孩子应该是饿了,不知可否借个厢房, 我且喂一喂谦哥儿。”

大夫人示意,崔荷便起身带着周氏往后院而去。

寻了个干净的厢房,周氏坐在榻上脱下衣衫,崔荷觉得不妥,转身就想去外面等着,周氏瞥她一眼,不由浅笑着说道:“郡主不用走,咱们都是女人,没什么需要避嫌的,以后你也会有这么一遭,且看着学一学,将来也不至于半点不会。”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崔荷也不再扭捏,重新坐到榻上,周氏手臂托在谦哥儿脑后,掀开衣物,调整了谦哥儿的脑袋,让他方便些,又时时观察他的情况谨防噎到。

偶尔抬眸看她,与她闲话家常。

周氏先前是听说过崔荷的,别人都说安阳郡主刁蛮跋扈,性情骄横,她都想好了诸多应对法子,却没料到崔荷竟与传闻中的大不一样。

特别是谦哥儿抓到她耳坠时,她分明看到崔荷被扯得发疼,也没有对谦哥儿生气,可见,她确实是个温柔可亲的姑娘。

上月月初,老太太生病,姑姑归宁来探望,私底下曾来找过她。

原来是姑姑急着抱孙子,得知她生了三个孩子,便想让她给崔荷传授一些经验。

生孩子哪儿有什么经验,不过是时机成熟,便怀上了。

周氏身子骨强健,底子也好,嫁给杜凌风半年便怀上了,也就没有崔荷这样的烦恼,但他丈夫为了与谢家人联络感情,命她一定要用心对待。

思及此,周氏便将话题扯到了生儿育女上来:“郡主与表弟成亲一年都不到,也不必太过着急,孩子呢,是天定的缘分,该来的时候会来的。”

这样劝慰的话崔荷已经听过许多,不过都是些客套话罢,周氏膝下有三个孩子,这番话,她随便听听便算了,“嫂子说的是,这种事得看缘分。”

周氏话锋一转:“但是呢,也会有些法子可以帮助郡主与表弟早日开枝散叶。平常大户人家里头会有教习丫鬟,听姑姑说,表弟还未有过,郡主怕是成亲那日吃了些苦头吧。”

崔荷实在没想到周氏这般直接,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只咬着唇摇了摇头。

周氏当做是她不好意思说,于是便开始与她讨论起闺房之术。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谦哥儿,谦哥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吧嗒吧嗒喝得欢快,仰头只能看见母亲的下巴,以及她笑得白花花的牙齿。

又扭头去看身后的另一人,她的脸比苹果还要红,眼睛湿漉漉,像是浸泡在水里的玻璃珠子,谦哥儿不懂,继续跟自己的粮仓作斗争。

“这行房时间也有些讲究,子午卯酉,正是阴阳交替的时候,此时阴阳调和,夫妻双方都会受益,还有周公之礼,也有些讲究,平躺着的时候,在腰际垫个软枕。事毕也不能马上抽离,须得再等上一段时间……”

周氏带来的这些闺房之术对崔荷来说是一种冲击,昏昏沉沉又恍恍惚惚地听着,一面抗拒,一面又好奇,强忍着要离去的冲动,最终还是听完了。

周氏系好衣带,理了理裙摆,将谦哥儿从床上抱起,与崔荷一道出了厢房的门。

此处离虎鹤园不远,走在院子中,能听到两个孩子的欢呼声,以及瓦罐怦然碎裂的声音,周氏忽然好奇起来,早就听说过表弟百步穿杨,若直接回花厅,未免也太过可惜。

“郡主,不如咱们一块去看看表弟他们。”

崔荷没有推辞,领着她一起往虎鹤园而去。

两人一前一后跨过虎鹤园的门槛,便见谢翎蒙着眼站在练武场一角,而邱时则站在他的对角线上,手中挥舞着用丝线悬挂的布袋,丝线大约只有麻绳的十分之一粗细。

在晃动中,只能看到一道残影。

疾速挥舞间,依稀能听到丝线划破空气发出簌簌响声。

众人屏气凝神,便见谢翎果断拉起弓弦,毫不迟疑射出了一箭,布袋应声落地,邱时手中的丝线已然被箭羽射断。

场下两个小孩欢呼雀跃,比自己射中了还要兴奋。

谢翎虽蒙着眼看不清楚神情,但他勾起的嘴角也在昭示着他此刻心情极好。

“再来一个!给我试试。”轩哥儿不知死活,小跑着上前要去和邱时争夺挥舞布袋的机会,婉姐儿不甘示弱,两人一前一后夹攻着邱时。

杜凌风走上前去喝止:“都射了多少回了,还没看够!再胡闹,下回不带你们两来了。”

父亲的威严不可抗拒,但此时在两个玩疯了的孩子眼里,什么也不是,坐在地上开始撒泼。

杜凌风正头疼,周氏便已走到练武场下阴森森的喊了他们二人全名,正在哭闹的一对姐弟顿时止住了哭声,愣在原地看向台下的母亲。

“我数三个数,再不站起来,休怪我回去之后修理你们。”平日里两个孩子都是周氏在教养,周氏一句话比杜凌风三句话都好使,当即一骨碌爬起来缩到谢翎身后躲起来。

谢翎听到声音后,便冲周氏说道:“无妨,表嫂。难得两个孩子喜欢,何必拘束着他们。邱时,去我库房里拿两把小弓过来,给两个孩子玩。”

邱时很快便拿了两把小弓回来,亲自教导两个孩子拉弓,又竖了两个靶子在场上供他们玩乐。

小弓轻易便能拉开,对于他们两个小孩来说绰绰有余。

得了新玩具,他们爱不释手,在场上有来有回的玩耍起来。

杜凌风无奈,只好下场来到周氏身边,接替她怀中的谦哥儿,扶着她一起去檐下长椅坐下歇息。

崔荷悄无声息接近,谢翎眼睛上蒙着一块帕子,荷花图案还在上面大喇喇地展示着,崔荷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她绣好却莫名丢失的帕子,原来是被谢翎偷走了。

“夫君,教我射箭好不好。”崔荷俏生生地喊了他一句。

谢翎转身朝向左侧的崔荷,他仍蒙着眼睛,却始终不肯摘下帕子。

帕子是他此刻的护身符,恍若一张隐藏他秘密的绝佳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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