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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掌握的最后一点线索,便是他的名字。

“不知逍遥道长的俗名叫什么。”

“安阳怎么对逍遥道长这般感兴趣了?”长公主抿了一口酒水,不轻不重的问了一句,崔荷却敏锐地听出了她语气中细微的差别。

沉了一个调,冷了一个音,上次听闻这样的语气,还是她好奇打探母亲和锦衣卫指挥使宋喻关系的时候。

崔荷扭头看向长公主,得到她挑眉一瞥,崔荷面对自己的母亲,仍有畏惧之心,当下不敢造次,抿唇低声解释道:“母亲别多想,我只是多嘴问了一句。”

长公主轻笑一声,拉过崔荷的手,恢复了往日的亲昵和蔼,柔声道:“傻孩子,想问就问。道长不妨把你的俗名告诉她,本宫也想知道。”

萧逸思索片刻,开口道:“贫道俗名,何庸。”

自崔荷归席后,便一直心事重重,散席时,跟在谢翎身旁一起走出大殿。

宫宴结束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彩霞缤纷艳丽,铺满整片晴空。

夕阳西下,一群大雁在天际滑翔而过,井然有序的跟随在领头大雁身后往南边飞去。

宫道上全是打道回府的官员及其家眷,夕阳光线浓稠华彩,将众人的身影无限拉长,谢翎紧紧扣住崔荷的手跟在大夫人后头,与身侧的许如年交谈着,只是目光偶尔会落到身侧心事重重的崔荷身上。

与许家人告别后,他们一道上了马车。

马车里光线昏暗,只有丝丝缕缕的光透过竹帘照射进来,沿街两岸亮起了灯笼,街头行人渐少,叫卖声也只是偶尔能听到一两声。

到了侯府的正门,大夫人掀开帘子先一步下车,崔荷拉着谢翎的手要带他下去,却被人攥紧手腕用力一拉,整个人坐进了他怀中。

昏暗的车厢内,崔荷也看不太清楚周遭环境,只是扣在腰间的手牢牢禁锢着她,崔荷能感受到谢翎倏然的冷意。

“怎么了?”崔荷轻软的声线在车厢壁内回弹,悦耳银铃声在谢翎耳边细碎作响,她纤细的臂膀搭上了他的脖颈,手指随之攀上他的脑后,轻柔地揉捏起来,“是不舒服吗?我给你揉揉。”

谢翎拉下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偷偷离席,去和逍遥道长聊了什么?”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她还以为谢翎看不到便不会知道。

以谢翎的醋意,她怕谢翎知道她要和逍遥道长讲话,会被拦下,索性不说,径自上前打探。回来后又因为没有十足把握,就没有跟他提,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她差点忘记席间还有一个许如年做他的眼睛。

崔荷不知如何解释,观音殿的事她一直没有和谢翎说过,一来是没有实证,而且牵扯到许多官家夫人,得谨慎处理,二来是没其他巧合,她不会联想那么多,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僧人。

但如今不一样了,澄空到了朝堂前,还乔装打扮成另一个人在她母亲身边潜伏,她怎么能袖手旁观。

崔荷垂下头来,指尖在黑暗中摸索他指腹上的薄茧,缓缓说道:“我在禅光寺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和尚,那个和尚与现在的逍遥道长,长得一模一样,我才会去打探他们是否为同一人。”

谢翎沉吟片刻,说:“一模一样?这倒是有些奇怪。”

“他说自己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但这世间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你在松洲时,那对双生花是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正值阴阳割昏晓,落日还未完全下沉,天际早已升起上弦月,窗外有暮色洒进来,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崔荷清晰看到谢翎脸上浮起了狭促的笑意,她马上意识过来,忙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的笑声低沉,回荡在车厢里,暗含几分愉悦: “我没仔细看过,但世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自然也不会有完全一样的人。”

崔荷明白他的意思,即便是双生子,性格与气质都会有所差别,她想要确认是否为同一人,再去见那个澄空一面就知道了。

崔荷提议道:“不如,你带我去一趟禅光寺,我想再会一会那个澄空大师。”

他没有马上同意,摸着她的指骨反问道:“你为什么非得要确认他们是同一个人?他对你很重要?”

崔荷坚定地点头:“很重要,我要弄清楚,他到底有何目的,他现在是我母亲面前的红人,我怕他另有所图。”

原来是这个原因,谢翎心底松了口气。

崔荷握住谢翎的手,软着嗓子请求道:“谢翎,你陪我一起去。”

谢翎反手握紧崔荷,沉声应下:“好,我陪你。”

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会陪她一起。

第86章

是日天朗气清, 一辆马车从侯府启程前往禅光寺,身后跟着四五个侍卫,全是谢翎精挑细选的亲卫, 腰间佩有宝剑,骑着高头大马,稳稳守在马车两侧。

马车出了汴梁城, 步入山林,时近中秋,山林间的红枫遍布漫山遍野,落叶洒满山间小路, 恍若一道红绸铺就的康庄大道。

林间凉风习习,亲卫们坐在马背上,优哉游哉地跟在马车后面欣赏山野间醉人的美景。

马车前行的速度很慢, 尽管如此, 崔荷仍是有些难受, 掀开帘子探出脑袋, 趴在车窗上几欲作呕,谢翎皱紧眉心, 坐到她身侧, 手掌轻柔地抚摸她的后背劝道:“这般难受,还是回去吧, 我命人去打探也是一样的。”

“我在府里都要闷死了, 难得出一趟远门, 你别劝我。”崔荷压下那股作呕的感觉,趴伏在车窗上看向沿途风景, 仿佛是在证明自己身体好得很。

车上悬挂的穗子富有节奏地晃动着,谢翎盯着她倔强的背影半晌, 最后实在拿她没办法,喝令车夫停下,崔荷回过身来疑惑问道:“怎么停下了?”

“咱们骑马上山,就没那么难受了。”谢翎掀袍下了马车,跟一个侍卫要了一匹马,利落地翻身上马,来到崔荷面前,朝她伸手示意。

接连休息了几日,谢翎的眼睛已然大好,除了夜里依旧没什么起色,白日里出行已经没有什么问题。

崔荷犹犹豫豫地站在马车上做不出决定,谢翎已经从马镫上站起,倾身勾住她的纤腰拉到马背上侧身坐下。

起初崔荷还有些惧怕,后来发现骏马走得很慢,她也就放下心来,倚在谢翎怀里与他共乘一骑。

温柔的山风拂面而来,崔荷竟有些昏昏欲睡,近来不知怎么回事,嗜睡还贪吃,她觉得往日纤细的腰肢都圆润了不少。

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昏睡,崔荷只好打起精神跟谢翎闲聊。

前两日去樊府吊唁阁老,崔荷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许如年,他穿着一身白袍安静地坐着,听樊素说,他每日得空了,大部分的时间都会来她府上吊唁阁老,也不上前打扰,一坐就是半日,直到樊府闭门谢客他才悄然离去。

崔荷从谢翎那里得知了他们二人的事,虽然她并不怎么喜欢许如年,但许如年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他在汴梁可是媒婆们争破了头也要抢到手的对象。

出身清流世家,家族中精英荟萃,在朝为官数十人,大家族间同气连枝,手足同心,是朝廷中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这样的大家族,必然优先考虑的是彼此联姻巩固关系。

许如年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他的姻缘,不会随便定下,而樊素肯定不在许如年父亲考虑的范围之内。

樊素正是清楚这一点,因此才将许如年拒之门外。

“我不想樊素离开汴梁,可是她不愿意留在汴梁。”崔荷靠在谢翎肩头,颇有几分伤感,樊素说,等守孝期结束,她会随姑姑去范阳定居,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一起长大的青梅姐妹,有朝一日各奔西东,山水迢迢,千里路遥,物是人非事事休,叹人间白头。

满目秋色寂寥,崔荷触景伤情,落下两行清泪,身后的谢翎不由被她牵动情绪,但总归没有崔荷那般多愁善感,樊素去了别处,仍可书信往来,何必愁苦。

“等得空了,我可以带你去范阳找她,你想在范阳陪她多久都可以,只是莫要再伤怀了。”谢翎抬起她的下巴,一双被泪光洗过的眼眸透着楚楚动人的潋滟波光,谢翎心头一软,低头以温热的唇覆到她眼睫上,细细啄吻她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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