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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蔚朝被连带,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踉跄。

一只手掌连忙撑在了孟此霄身侧的门板,才没有撞在他身上。

但距离也被陡然拉近,呼吸相间。

走廊满是中世纪复古元素,花纹华丽而繁复。

侧墙上的壁灯打下暧昧昏黄的光线,与立体分明的五官阴影处交织。

程蔚朝看到面前的人似乎笑了下,话语是面对他时一惯的讥嘲,却因为醉意语气像是梦呓:

“看来你想,还是不想,都搞不定。”

程蔚朝顾不上反击,觉得自己脑子也有些不清醒了起来。

“你刚刚……在干什么?”

孟此霄愈发地晕,手指渐渐松开,声音懒倦又缓慢:

“我是说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原来是你衣服上的酒味,臭死了。”

程蔚朝却罕见的生不起来气:“可你才是醉鬼。”

“你是没醉,但喝得比我多多了。”

孟此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想要借此来让自己清醒些,却收效甚微。

其实很好闻,程蔚朝身上的气息,一直都很干净。

即使喝了酒,但上好的香槟味道精致醇厚,微甜的果香在走廊里氤氲,像是丝线一点点地裹缠到人身上。

但他不会因为自己后知后觉干的蠢事说实话。

程蔚朝看着孟此霄的脸,没有说话。

他曾无意听到友人讨论过,关于孟此霄给人的距离感为什么会这么强。

不仅是因为冷淡的性子。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源于他身上的那股高智感。

五官精致立体,轮廓清晰,走势不带任何钝感。

虽漂亮,但比起“秾丽”这个词,或许用轻盈来形容更合适。

孟此霄的眼神从未有过漫无目的的时候,他总是带有一眼看穿人心的力量。

敏感、冷静与理性,永远由这些主导思维。

更何况,他确实拥有着符合这样外貌气质的高智商和成就。

“所以我每次和孟教授说话,都有种自己很蠢浪费人家时间的愧疚感。”友人感叹又好奇,“你们说,他要是喝醉了也是理智的吗?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人见过。

现在,程蔚朝见到了。

或许孟此霄知道自己喝醉了,所以大多数时候他都垂着眼,不让人窥见眸子里的真实情绪和状态。

就算他回答问题的速度和语速慢了些,也只会让人觉得他是再三斟酌后说的话。

很神奇,人已经不清醒了,看上去却丝毫不显呆滞和鲁钝,仍保留有思考的余地。

可程蔚朝不会被他仍然“高智”的外表欺骗。

理智的孟此霄不会嗅他的衣领,理智的孟此霄不会允许自己喝醉。

所以,今晚发生了什么。让他在清醒时就已经不够理智?

程蔚朝蓦地感觉大脑内的小气泡在一个个炸开。

他最喜欢做的,就是去招惹孟此霄,不要再是冷冰冰的模样,其他怎样都可以。

于是,他缓缓垂下了脑袋,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愈发近。

在停下来之际,面前的人恰好偏开了头。

“师兄,我们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带着戏谑的逗弄。

当然是一样的,他们喝的是同一种酒。

程蔚朝看着对方素白的侧脸,目光不知不觉地下落。

眼前的侧颈因扭头的动作而绷紧,青蓝色血管明显,锁骨凹陷处落下一片阴影,冷感又清瘦。

几乎只是一瞬,程蔚朝就仿佛被刺到般,移开了视线。

不通风的走廊温度愈发高,暖色灯光也仿佛在加着温。

带着水汽弥漫般的闷热感。

似乎只过了几秒,又似乎过了很久,孟此霄好像终于“思考”好了。

他缓缓开口道:“我房间到了。”

是他倚着的这扇门。

程蔚朝一愣,对方竟然避开了之前的话题,避开有时候也能是一种答案。

是退让,是对方某种程度的低头。

程蔚朝喜欢这个结果。

孟此霄似是真的醉得不轻,他缓缓伸出手,在半空中顿了下。

随即朝着程蔚朝的衣襟而去,最后搭在了上面。

很轻,甚至都没有压实。

墨绿色的风衣衬得皮肤愈发白,在灯光下透出旖旎的色泽。

那只手微动,将他之前攥皱的地方一点一点抚平。

远方好似传来宴会厅的乐声,衬得此刻的夜色愈发静谧安然,竟罕见的显现出几分温和。

程蔚朝:“!”

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更重了。

这……也是对方醉后的不理智行为吗?

“你想看的是这种吗?”孟此霄抬眼看他,眸子已浮上一层酩酊感,“我醉了,你希望我做出什么?”

程蔚朝确实是想看到对方逻辑失序的模样。

他以为会是发酒疯、大喊大闹,诸如此类,没人不喜欢看死敌的乐子。

可现在真让他给出具体的答案,脑子竟是空白的。

他抬起手,想要抓住那只手。

“我……”

面前的手突然收了回去,对方连带着所有情绪状态全部抽离。

眸子敛下,掩住里面的醉意,浑身疏离冷感,仿佛刚刚的一切是他人陷入自我幻想。

“你该回房间了。”

“……啊?”

孟此霄:“……”

算了,傻的。

他难得耐心重复了遍:“你看起来更需要理智,回房间吧。”

面前的人却问道:“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房间在哪?”

是孟此霄之前未回答的问题。

孟此霄安静了一会儿才徐徐开口,嗓音已经不复清醒时的干脆利落:

“我不知道你住哪,但想也知道,蒋斯宇会把我们安排在距离相隔最远的房间。”

程蔚朝:“……”

他就知道,他讨厌蒋斯宇那么多年是有道理的。

说完,孟此霄准备进屋休息。

想到刚刚嗅对方衣领的举止,他已经不受控制、后知后觉地做了件蠢事,不能再做了。

正要转身,视线一顿,呼吸也停滞了一瞬。

男生垂在身侧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青蓝色血管明显,带着健康鲜活的力量感。

现在手背上却红了一片,有两道划伤痕迹,滚着几滴细细的血珠。

不严重,但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回想起来,难怪他刚才重重撞在门上时不疼。

是一只手挡在了后腰处,挡在了门把手前,而金属把手的尾端边角处尖锐锋利。

面前的人就这样垂头站着,于是程蔚朝也没有动。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么,他觉得有些热,也有点闷。

就在这样不知名的寂静中,同样的酒香继续交融弥漫,人也变得愈发难以平静。

半晌,孟此霄阖了下眸子,然后才缓缓开口道:

“帮我开一下门吧。”

蠢事,再做一件。

对方的声音很轻,让人恍惚是错觉。

程蔚朝的脑子眩晕了一瞬,然后哑声道:

“房卡。”

看着面前男生向上摊开的手,孟此霄极慢地眨了一下眼。

长睫微动,握着房卡的手已然朝着对方手心而去。

最后,程蔚朝看到房卡微尖的边角落在了自己的手腕处,传来很轻的按压感。

像是因为醉酒,没有看清物品交接的落脚点。

青年倚着门,看不出来是故意还是无意。

纯黑镀金房卡的边角抵着皮肤,缓缓向内划动,最后抵达掌心。

程蔚朝只感到一阵麻,从房卡的尖端一直向心脏处蔓延。

指尖僵硬地动了动,手指渐渐收拢。

在即将接过房卡之际,对方的手陡然脱力,房卡落到了两人的腿边。

“程蔚朝。”

程蔚朝听到孟此霄叫他的名字,带着懒散的醉意。

“捡起来。”

啊,故意的。

男生垂头,就这样在他面前,缓缓弯下了腰。

长款风衣衣摆短暂触地,未系的腰带在半中晃了晃。

目光转动间,黑色的卡面已然落在手中。

对方站直了身子,立在他面前,越过了人与人相处之间的安全距离。

孟此霄想,程蔚朝或许是感受到了什么。

他一定感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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