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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陈问所说的师姐是孟此霄的心理咨询师。

陈问本身就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只是这个行业的道德规范明确规定了,咨询师与来访者不能拥有过近的关系。

因为无法绝对地以中立客观的态度去提供帮助。

所以他没有介入孟此霄的咨询,而是介绍了自己的师姐给孟此霄。

陈问抬头看了眼已经换上家居服,正垂头处理食材的青年。

容貌出众,能力突出,成就极高。

任谁来了都要评价一句,完美。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拥有着极低的自我价值认可。

陈问心里了然,孟此霄当然知道自己的价值,但知道和内心深处认可,并不是一回事。

出于职业操守,陈问不知道他师姐的来访者的隐私,所以他并不清楚对方的根源所在。

孟此霄也不是会主动倾诉的人。

但他凭借自己的专业能力,也能对孟此霄的状态有一定的判断。

他很担心对方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一个极端。

比如,觉得好像只有创造了某些价值,才值得拥有某样东西。

“嗯。”孟此霄应了一声,“我知道。”

于是陈问不再多说。

两人简单的吃完饭,就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闲聊。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热茶,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清香。

孟此霄其实很早就和陈问认识了,但并不是一开始就是朋友。

读博的时候,学校分配的是双人寝,他们是室友。

孟此霄曾经跳过级,所以虽然都是在读博,但实际对方比他大上几岁。

又因为不是一个专业,孟此霄性子冷,他们没有很多交流。

第一次熟悉起来,还是出国前夕。

他从水族馆一回来就病了一场,差点晕在了宿舍里,是陈问把他送到了医院。

那几天,他整个人都处于混沌中。

醒来后,陈问说的第一句就是:“需要帮你联系程蔚朝吗?”

两人再不熟悉,但室友最近和谁频繁来往,他还是知道的,何况是那么张扬瞩目的人物。

孟此霄:“……”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意识不清的时候暴露了什么。

但当时确实觉得有些狼狈和难堪,心思暴露在人前会让他不安。

所以最开始除了感谢对方,他不太想和陈问有更深的接触。

这人学心理的。

不至于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但确实很敏锐,通过细枝末节就能看出很多东西。

就比如现在,他一针见血地开口道:“前几天你还在庄园的时候,我问你然后呢,现在看来答案是改了。”

孟此霄正准备开口,面前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看到屏保上显示,段崇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他轻挑了一下眉。

不远处陈问已经开了口:“看来答案来了。”

孟此霄:“……”

他就说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很可怕。

他打开手机,他以前也加过段崇的联系方式,但聊天记录寥寥,他们很少私下交流。

现在,那个微信号却给自己发了消息:

【段崇:小狗探头.jpg】

【孟此霄:程蔚朝?】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也很雀跃。

【是我呀~】

室内装潢搭配和谐,用色大胆却不会显得扎眼突兀,很时尚现代的风格。

依旧彰显着屋子主人强烈鲜明的个性色彩。

程蔚朝躺在沙发上开心地打了一个滚,然后坐了起来,推了推段崇的肩。

“他知道是我诶!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段崇正坐在地上拿着手柄打游戏,闻言随口回应道:“废话,我又不会找学长。”说完,他抽空瞥了眼手机屏幕,“更不会对他发这种表情包。”

程蔚朝没理,继续躺回去打字。

段崇一把游戏已经打完,回头看了眼正借用他的手机发消息的人。

对方手指“啪嗒啪嗒”,看上去心情很好。

老实讲,段崇挺意外的。

这几年他和程蔚朝见面也不算少,也就出个国回个国的事,能有多难?

虽然知道程蔚朝有了些变化,但他们仨相处还是和以前一样。

程蔚朝仍是那个无法无天、嚣张肆意的性子,所以他很难感受到对方和以前有哪些不同。

可当这个人面对特定对象时,好吧,只有面对孟此霄时,那些“改变”才突然开始具象化。

程蔚朝好像……柔软了许多,换句话说,就是在学长面前,心气没那么高了。

段崇还记得5年前的某天。

这人兴高采烈地出门,然后浑身低气压的冷着脸回,说想静一下。

他犹疑地提了句:“不是和学长出……”

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程蔚朝冷漠的眸子落在了他的身上。

五官本就深,带着戾气冷脸的时候攻击性很强。

段崇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好像就没看过他这样压抑情绪的时候。

紧接着,对方就消失了几天,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直到后来,程蔚朝的哥哥打电话,问他们对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段崇紧张道:“他哪里不正常吗?”

程大哥的语气隐着担心,却又有些古怪:“不,他正常过头了。”

除了第一天回来一整天都没有说话,之后就变得极其有礼,也不发脾气。

他说:“哥哥,谢谢。”

他说:“妈妈,你真好。”

他说:“爸爸,请帮我倒一杯水,好吗?”

全是字正腔圆的叠词,被逆子叫了好几年“小老头”的程父极其惊恐。

甚至家里的那只阿拉斯加,他都能揉着对方的脑袋,说上一句:“冰淇淋,ice cream~真乖!”

冰淇淋是谁?

他们家的狗叫雪糕。

那几天,狗在他面前都夹着尾巴走。

总之就是带着一股看似平静正常的疯感。

段崇:“……”

后来,他和易金川去看程蔚朝。

阳光明媚的大下午,向来精力旺盛的人窝在床上,一动不动。

“是不是吵架了?”段崇试图去安慰他,“没事的,你们吵了那么多次,不也和解了?”

程蔚朝半晌没说话,后来是易金川憋不住上前,掀开了他的被子。

两人却同时楞在原地。

程蔚朝他……哭了。

仿佛这时候,他憋了几天的情绪才彻底宣泄了出来。

程蔚朝从小就不爱哭,加上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哭的事,他们几乎就没见过他的眼泪。

可上大学以来,就这一年,已经掉过好几次金豆豆。

之前倒还好,只是被怼得气哭了。

但孟此霄主动跟他说几句话,程蔚朝就能眼眶红红的被哄好。

这还是第一次哭得这么伤心。

他侧身,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脸埋进了柔软的枕头。

段崇和易金川看着有些难受,问他怎么了。

程蔚朝什么都没说,直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他和孟此霄之间怎么了。

那天,程蔚朝只哽咽着说了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他说:“我讨厌死冰淇淋和火锅了。”

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再吃过。

强硬了18年的人,成年后却变成了一个哭包。

果然还是之前没遇到“克星”。

后来他们就听到孟此霄出国的消息,没过多久,程蔚朝也离开了。

有一年多的时间,程蔚朝都没再提起过对方,他的生活依旧丰富精彩。

毕竟是顶顶骄傲、从不低头的人,绝不做死乞白赖的事,何况他们的故事甚至都没有开始。

过了5年后再次见面,段崇多少以为他会矜持些,傲惯了的人是很难弯下脊骨的。

没成想,他从一开始就眼巴巴地黏了上去。

嘴虽然还又欠又硬,但身体很诚实。

孟此霄看了一会儿那个波浪线,无声地叹了口气。

气人的时候是真的气人,乖的时候也是真乖,有时候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对他。

那边的消息很快就过来。

【“段崇”:上次在机场,你约了我下次见面的,我来赏脸了~】

孟此霄:“……”

气人的来了,现在这个“~”是撺火的。

【孟此霄:所以呢?是段崇来跟我见面吗】

【“段崇”:……】

那边沉默一下,过了会儿:

【“段崇”:我知道了~】

隔着手机,孟此霄似乎都感觉到了他的怨气,没忍住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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