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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教授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雨水都被他激地弯曲出一道道弧线,

“她必须听我的!”

“从小到大,我哪件事情做的不是为了她好!”

“她是我的女儿,她做出来这么丢脸的事情,跟一个大她十一岁、放在以前都能做她父亲的男人沉沦不清……我在极力帮着她摆平,她凭什么敢不愿意!”

“我们这是为了她好啊!要不是她是我的女儿,我这次能下这个功夫吗!我们为了她好!”

大门忽然被推开。

瓢泼的大雨,瞬间就被风卷入了屋内。

地板上滴答答一片,天蓝色的校服裤角在往下躺着水珠,门外的树叶摇曳,双排的大门被吹的啪啪打在旁边的墙面上。

晴安站在光亮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浑身都湿透了,书包也湿透了,青丝散在肩膀两旁,两只大大的眼睛弥漫着一片片的水雾。

时间仿佛瞬间就静止了。

晴父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高院长也是一愣。

静默了三十秒钟。

时间再一次往前走。

晴教授的表情有些惊讶,眼尾还残存着怒意。

“安安……”

晴安红了眼睛。

她一言不发,任凭深厚的门被风吹的哐当哐当响,似乎都与她无关了,世界都退后而去,她脑海里就剩下一句话——

【父亲要跟陆屿白打官司】。

说是,为了她好。

可是……

她抓着红色的书包带,近乎是拼尽了全部的力气,抻直了胳膊,将书包狠狠地砸向了父亲。

书包的拉链不受控制刮开,里面的书沿着重力作用哗啦哗啦全部淌了出来。晴教授先是一愣,随即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可是那些书真的是晴安用尽力气砸过去的,连书的每一页纸都充满了力量。打不湿的封皮边缘刮在了晴教授挽起袖子的胳膊上,锋利的尖瞬间划破皮肉。

书掉落到了沙发另一边。

被刮开口子的地方,不一会儿,鲜血便沿着青筋往下漫延。

晴安大口大口喘着气。

伸出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

“……”

“……”

父亲惊讶的眸子。

逐渐变成了深沉。

暴风雨凝聚,客厅内的气压一点一点下降着。

那是比外面的雷雨天还要黑云压城的怒意,是作为家长被挑衅了的威严,似乎下一秒他就会抄起凳子直接砸到晴安的脑袋上。

事实上也是差不多了。

晴教授用拇指抹了一下血。

忽然就转过身来。

面无表情。

晴安瞪着父亲。

眼神坚定。

可是从小灌输入骨子里,对父亲生气时狂暴的惧怕。

还是让她站立着的腿肚子,微微打开了颤。

晴峰走到了晴安面前。

忽然就从腰间抽出了皮带,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在暴风雷电都还在门外交加,在大雨还在呼呼往屋内捎的那一瞬间。

劈头盖脸砸向了晴安。

很大的一声,都快要将外面的暴雷给撕裂了。

晴安白皙的脖颈上一下子就出来一道鲜红的血印子。

皮带抽皮肤,力道大了那是能把人给抽开花的。

她瞬间就趴到了地上,脑袋扭了过去,大脑一片一片空白,耳朵拉出一道长长的鸣叫声。她看着面前地板上的那滩水,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

一滴一滴鲜血,沿着温热的脖子。

滴在了那积水中。

扩散开一圈圈弧。

最终晕染开来。

有那么一刻,晴安忽然又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了。漂浮在天花板顶,俯视着下方,用第三者的视角看着那个被打到狼狈地女孩。

真奇怪,那次挨陆屿白的打,她怎么就没这种错觉呢?

高院长全然给看愣了。

他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学究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仍旧被晴教授拿着皮带打晴安的画面给震撼住。那么娇嫩的一个花季女孩,就这么被狼狈地打翻在了地上。

“老晴,你干什么!!!”院长噌地下子站起身,上前来抬起胳膊就拦住晴父的手。

“别打!你放下来!”

“你打晴安干什么?啊!她就算是犯了错你也不能这么打她!一个女孩子家,都十八岁大姑娘了,你不能这么打她——”

“她还知道她十八岁?!”晴教授笑道,笑的让人害怕。

晴安终于调整过来一点点呼吸的节奏。

父亲的皮带握在手里,垂在腿边。

高院长蹲下来护着晴安,检查她哪儿受伤了。

“没事吧?安安?哎哟这还流血了,你们家医药箱……”

晴安摇了摇头,忍住眼泪,扭头来再一次看向父亲。

突然开口,一字一句道,

“那你打死我吧。”

“反正我也给你丢脸了。”

“爸爸。”

“我第一次觉得你这个人——如、此、卑、鄙!”

晴教授推开老院长,扬起皮带又朝着晴安的腰部抽了过去。

晴安在地上滚着,她滚到一侧去,皮带就从另一侧席卷而来。这种责打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初中那次《爱格》事件,后续里晴安直接半个月没办法下床,请假在家吃药调休。

“老晴!!!”院长怒了。

晴教授被他按住手腕那一片刻,晴安忽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还能起身,脖子上传输着火辣辣的痛觉,血液浸透了藏蓝色的校服衣领。校服是她考完试又从书包里拿出来套上的,进考场时再脱下来。

晴峰愣了片刻。

晴安低着头,头发披散,拔起腿来,朝着门口跑去。

外面的雨已经达到快要再一次接近台风降临的程度。

“站住!”晴教授呵斥。

晴安没停下步子。

晴峰上前来就抓住了晴安。

晴安奋力挣扎,开始哭。

晴教授捏着晴安细嫩的手腕,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

“你要去哪儿!”

晴安不说话。

晴峰:“你要敢去找陆屿白,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晴安突然爆发了怒吼,哭着大声喊道,

“那你打断啊!你打断啊!!!”

“打断我的腿,最好把我给打死了!”

“然后再诬陷逼死陆屿白!”

“这样正好,正好我跟他就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晴教授抬脚就踹向晴安的膝盖,

“滚!!!”

晴安没有半分犹豫,扶着门稳住身子。

头也不回扎进了暴雨之中。

明天还是高考。

最后一天的高考。

理综与英语,都是重头戏。

也是,高考里似乎哪一门学科都是重要的。

不像她,原来不论过去多么久。

她依旧是那个不听话丢人丢脸了,就要被暴打就要被抛弃的无人要小孩。

晴安从A大家属区步行地走到了碧海花园,她还穿着校服,一路上有几辆经过的车,看出来那是A一中高三年级的校服。

好心人摇下车窗,冲着她喊,

“姑娘——你要不要坐车——”

晴安谢过他们,然后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你看,这个世界上就连一个陌生人都愿意给你温暖。

然而你的爸爸妈妈,你的有血缘关系最直系的亲生父母。

却把你高三一整年都丢给外人。

把你高考时间忘记,忘记来接你回家。

把你打的遍体鳞伤,明天还要继续高考啊。

晴安终于觉出来疼痛,脖子上膝盖上腿上那些鞭痕,淋了雨,刺骨的疼。她可能是要发烧了,淋雨加上伤口感染。其实最开始她是想要跑出来去找陆屿白,告诉他绝对绝对不能答应父亲的胁迫。

然而走到了碧海花园,走到了那熟悉的道路上。

看到了那最怀念,这一年以来最温暖的房屋。

她忽然又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去。

陆屿白……

晴安用手扶着大门上的铁栏杆。

别墅内依旧是过去的那番模样,那座小桥,那颗池塘,还有花藤架子,雪白的摇摇椅。

晴安推开门。

门没锁。

都是那么熟悉的角落,每一处,她都曾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驻足在窗台边,一寸一寸记入到了脑海之中。

可还是有变了的地方。

大雨太大了。

将花园里栽种的花,都给浇灭。

风吹雨打,她在院子里种下的海棠花,一夜之间全部凋零。

花瓣落入泥土,沾染上了灰色的痕迹。

晴安站在了别墅大门的门口。

她没有了钥匙,离开的那天,她就把那串她视若珍宝的钥匙放回到了桌面上。那一刻陆屿白紧紧地拥抱着她。晴安哭了,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不知道那一个最后的拥抱究竟是什么。代表了什么的含义,拥有着怎样的感情。

门铃叮叮的响。

晴安仰起来头。

雨水不断地往下落,与泪水融合。世界这么大,可她还是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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