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1 / 2)

江柰是个孤儿。

大概是因为并不是世上所有的父母都会无条件地爱自己的孩子,江柰是被园长奶奶从院门口的雪堆上捡回来的。

要说这对父母心善吧,小小的江柰被放在门口冻得小脸通红,捡回去就发了整晚的高烧,整个孤儿院被闹得人仰马翻。

要说他们心毒吧,孩子裹着严严实实,红色的襁褓在冰天雪地里尤为显眼,似乎是想让出门的人一眼就看见他。

园长奶奶总是和江柰说起,那天她最先看见的是红色的襁褓,然后是红彤彤的一张小脸。

她当时心想,像刚从树上摘下来的红艳艳的苹果,怎么会有人把美味的苹果扔在雪地里。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既然是我捡回来的,就随我姓江。名字就单取一个‘柰’,江柰,我江老婆子的小苹果,每一处都是甜滋滋的。”

甜滋滋的江柰有很多小朋友,也有自己的园长奶奶,家里还有许多姨姨。

但他没有爸爸妈妈,学校里的同学都有的。

而且,每过一段时间总会有弟弟或者妹妹离开这个家。

江柰问婆婆为什么,婆婆说他们去新家了。

小江柰不懂,小江柰就一直留在这个家。

后来江婆婆去世了,江柰也从自己从小到大的家中搬了出来。

那时候他已经明白了,那栋大院子叫做福利院,它给无数像江奈这样来到人间却无处可去的小天使们一个临时的落脚点。

但就像灰姑娘故事中的魔法一样,时间到了,一切又会恢复成原样。

江柰在那个临时的家中爱上了做饭,后来又成为了这座大城市中最平凡的打工人。作为私厨助理随着大厨的安排,前往每一任雇主家中的厨房,为他们烹调出昂贵的菜肴。

厨房外的家庭聚餐气氛火热,那头的江柰仍是孤零零一人,炊烟从未在他自己家中燃起过。

但世事无常。

搁以前,江柰是万万都想不到,失忆这种时髦且稀奇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房间里挤满了穿白大褂的人,不认识的仪器摆在他的身边,胳膊上扎着留置针。

头有些疼,可能是被这满目的白色晃的。

这其中,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很是显眼,像是滴在白纸上的一滴墨水,沉静得深浅难探。

两三个医护人员围上来,对着江柰做了一个基本的检查,随后,领头的那位金发碧眼的洋大夫,用蹩脚的中国话笑道:“封先生放心,封夫人的身体除了有些营养不良,没什么大问题。三年的时间能够清醒过来,实在是太幸运了。”

他口中的封先生,应该是那位西装男子。

果不其然,男人上前一步,蹲下身子,轻轻握住了江奈的手,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庆幸与愉悦,大有彩票开出千万大奖的兴奋。

江柰低头看着搭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卷翘的睫毛翻飞,神色平静。

屋内的人陆续退出去,准备给这对重大事故后的夫夫留些增进感情的私人空间。

“你是谁呀?一见面就动手动脚?”

这对大家眼中感情正浓的夫夫,没有热烈地亲吻,也没有含蓄的拥抱。

打掉陌生人准备拥抱他的胳膊,江柰面上满是戒备,努力挪动身子,朝着另一侧移去。

他躺着的这张床的质量非常好,他的乾坤大挪移并没有使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但这并没有减少尴尬,突然被推出去的封成言愣在原地,房间里收拾遗弃的医生也停下了动作,更有人默默从门外回到病房。

一时之间,七八双眼睛都聚焦在病床上的人,江柰有些害怕。

刚刚醒过来的青年还带着病容,面色苍白。

封成言看着江柰,试探性地发问:“我们结婚四年了,奈奈有没有印象?”

江柰摇头。

男人不死心,“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江柰微微侧过头,小心打量着男人的样貌,男人长得很好看,眉眼俊朗,不用收拾都可以直接搬上大荧幕。

这种风流人物,如果见过,应该不会忘记。

江柰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像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坐在病床旁边的封成言突然抓住了江柰的肩膀,声音嘶哑低声说道:“我是封成言,我是你的丈夫。”

抓在肩膀上的力气有点太大,虚弱的江柰压根无法挣脱,又听着男人略带疯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感到有些害怕。

又感觉头疼,对着面前的男人半晌没有吐出一个词,只恨不得现在就晕过去。

这样让他怎么说,说自己从未和男人滚在一起过,说自己母胎单身至今,就连双手都很少。

还是说你认错人了,让对面的人清醒一点,别发疯。

前面的不好意思大庭广众之下说,后面都说出来,怕这位封先生更疯,到时候人身安全无法保障,那真是叫天不应,人要吃亏。

细微的挣扎,换来的是野兽般的拥抱。

江柰感觉自己被抓住的地方都要揉碎了,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他确实真的不记得封成言。

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旁边的医生见情况不对,立即上前劝道:“封先生,夫人被您抱得有些疼,不如放开让我们来检查一下?”

江柰点头,“对对对,检查一下。”

抓在肩膀上的手突然松开,男人神色凌厉,盯着看了一会儿后,退后将位置让给医生。

即使把身子努力挺直,仍然能看出对方的虚张声势,江奈因为自己的举动,在害怕。

他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约瑟夫教授,请您查仔细一点。”

医生点头,他的专业无需质疑。

“夫人,不要害怕,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金发碧眼的洋大夫表情认真,要不是他问话时正对着江柰的眼睛,恐怕床上的人,并不知道他在喊谁。

当然,现在的江柰也很懵。

夫人,谁是夫人?

“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呃……江柰,我叫江柰。”

“好,下一个,现在几几年几月?”

“冬天呀,马上不是过年了嘛。”

今年的年终奖还没发呢,老板前几天还在群里说,留下来主持年夜饭的要额外多加一笔奖金,这他记得可清楚了。

“您还记得您的丈夫的姓名?以及两个孩子的姓名吗?”

“???”

什么东西?丈夫?孩子?

江柰瞪大双眼,看恐怖片瞪着周围。

在之后的事情,仿佛按下了快进键。

各种仪器的检查,好几页A4纸的问题,事无巨细地让江柰觉得自己是在被盘问。

有时又觉得,这些人像是在演戏。他们有着明确且固定的剧情,而自己,就像是突然闯入的场外嘉宾,明明格格不入,演员们却在为他自圆其说。

无论自己有着怎样的质疑,他们都在力图向江柰证明,这是真实的世界。

做完几张精神量表过后,江柰突然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会被送进精神科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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