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2)
毕木森摇头,他不怪任何人,他就是咎由自取。
“没事妈,奶别担心,是我错了,你们别着急,我去找,我一定把人找回来。”
毕木森跑进雨里,毕木林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苏怡像是被抽掉了魂,失魂落魄的走进屋子,靠在小小的棺材上。
毕奶偷偷抹着泪,这都什么事啊。
天杀的孤魂野鬼,为什么要这么祸害他们一家。
毕家人应该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已经完全信了小人的话,只是天生的谨慎,让他们没有轻易表现出来。
毕木芽一心找橘子,却忘了现在的自己不再是阿飘,小胳膊小腿,根本走不快。
等她到野橘子的地方,已经十一点多。
小家伙没表,不知道时间。
看着黄橙橙的野橘子,只有高兴。
橘子长在悬崖边上,一半在里面,一半悬在外面。
外面的橘子一看就更好吃。
初生牛犊不怕虎,虎丫头赤着小脚爬上树,吭哧吭哧往外移。
纤细的枝丫颤颤巍巍,小人在上面也颤颤巍巍。
她不怕就算了,还咯咯乐着在上面晃。
玩够了,才开始摘,摘一个,欢呼一声,扔到地上继续摘。
等到大颗大颗的雨珠打在脸上,她才后知后觉忘了会下雨这事。
小人急了,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大雨冲刷视线,看不真切,花了不少时间。
直到一个不剩,才赶紧吭哧吭哧往树下爬。
沾了雨水的枝丫很滑,小家伙一个不注意,从树上掉了下去。
“啊……”
上山的祖孙三人顿了顿:“你们有听到什么吗?”毕爷问。
兄弟俩点头:“好像是小孩的惊叫。”
毕爷急了:“走这边,快。”
冒着大雨进山,实在危险,毕爷年纪大了,一段路下去,开始猛喘。
一个没注意,踩滑摔了下去。
兄弟俩吓了大跳,跑过去扶住毕爷:“爷爷,没事吧?”
毕爷摆手:“没事,我没事,赶紧走,别耽搁。”
兄弟俩有心让毕爷别去了,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只能继续往前。
雨幕太密,根本看不清路,三人身上的蓑衣,早就湿透,沉甸甸压在身上,浑身都在滴水。
好不容易爬上一个山梁,却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该往哪找。
“爷爷,大哥哥,二哥哥。”
一道黑影,穿过雨幕,朝他们奔来,小身影欢快又灵动。
三人都有些发愣,好似错觉。
“爷爷,大哥哥,二哥哥,看,我给你们摘的野橘子,好好吃。”
脏兮兮的小人,赤着脚丫,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青紫和血痕,小褂子破了,松松垮垮的挂在肉乎乎的肩头。
胖乎乎的小脸蛋肿着,却笑得格外欢愉。
一张不知名的超大树叶被她团在怀里,树叶里,是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黄橙橙的橘子,鲜萃欲滴。
三人都觉得喉咙发紧,心口发疼,后怕的情绪席卷全身。
毕木森无端升起一股无名火,一把拍掉小人献宝一样举给他们的橘子,怒道:“你是傻子吗?明知道要下雨,还跑来摘破橘子,你知不知道山里多危险?你是不是故意用的苦肉计?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多?”
小人眨巴了一下眼睛,随即嗷嗷大哭:“坏,大哥哥坏,大哥哥最坏了,我再也不喜欢你了,哇……”
小人站在雨幕里,哭得声嘶力竭,小身板微微发着颤,看得人心口发酸。
毕爷再也忍不住将小人抱进怀里哄:“木芽乖,不哭了,大哥哥也是担心你,不哭了,爷爷带你回家。”
小人搂着毕爷的脖子,哭得停不下来。
毕爷紧紧的搂着,用自己的温度,温暖冰凉的小身板,转身大步往山下走。
毕木森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我没想这样的。”
毕木林叹气,他哥以前确实不这样,他很温暖,脾气很温和,从来不像其他哥哥欺负弟弟那样欺负他,更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发火怒吼。
妈刚怀上小妹那会,他还说要当最最好的大哥,给小妹准备了很多很多东西。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哥就变得没有耐心,易怒,易冲动了?
是了,严玉枝来了之后。
小少年神情有片刻阴郁,自己和家人,真的是被孤魂野鬼害的吗?
所以,他不是杀人犯对吗?
“大哥,捡起橘子赶紧回家吧。”
家里,毕奶烧了热水,让苏怡洗澡,还没出月子呢,跟着下地又淋雨,别落下病根才好。
儿媳妇家是市里的,家里就她一个姑娘。
祖上做生意,战乱的时候,她爸响应号召,支援战略物资,上交家产,国有化产业,家里成为受人敬重的红资。
嫁到他们家,算是下嫁。
但娇养长大的姑娘,一点不娇气,替她儿子生儿育女,照顾老人,忍受丈夫时常不在身边的孤寂和无奈。
靠自己本事,在公社找了工作,休息的时候,也不忘帮着家里做农活,挣工分。
这样的儿媳妇,毕奶是喜欢又心疼。
小孙女早夭,是全家的痛,但都没有比身为母亲的儿媳妇痛。
可惜,这时候丈夫不在她身边,他们当公婆的有心疼惜她,也不是她想要的温暖。
亲家母生病住院,儿媳妇不让往娘家说,这事苏家还不知道,也不能来开导儿媳。
毕奶偷偷叹气,只能在生活上多关心儿媳。
苏怡摇头拒绝,靠在小小的棺材上,盯着大门口一动不动。
看到毕爷抱着一小团回来,忙迎上去:“爸,孩子怎么了?”
毕爷递过去:“哭累了,睡着了,你给洗洗吧,身上有伤,仔细些。”
苏怡心疼的抱进怀里,哪怕被毕爷抱了一路,小身板也冰冰凉。
“妈,帮我提些热水。”
“诶,好好好。”
婆媳二人在屋子里给小姑娘洗澡。
祖孙三人简单的洗了洗,就坐在堂屋。
堂屋桌子上,放着小木芽摘的野橘子,和一根没有根的粗人参。
人参有小木芽的胳膊粗,至少千年。
要是没断根,怕是无价之宝。
即便断了根,也很值钱。
人参长在悬崖边上,毕木芽掉下去的时候,慌乱中抓住它才捡回一条命,算是救命参,然后也一同带了回来。
祖孙三人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谁也没出声。
毕爷久违的抽上了烟。
烟雾缭绕,大雨哗哗,小棺材静静矗立,氛围凄凉压抑。
毕奶出来倒水,看到毕爷抽烟,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孩子小,闻不得烟味。”
毕爷沉默着摁灭了。
“孩子怎么样了?”
毕奶叹气:“小身板一直捂不热,小怡陪着呢。身上全是擦伤淤青,怕是摔得不轻,小家伙半句没喊疼。
就是一个劲的喊饿,可怜见的,一天没吃东西了,也是我们大意,早早的跑去抢收,把她给忘了。
我给孩子蒸个鸡蛋,木森木林,你俩帮忙端饭先吃,都饿了。”
兄弟俩起身帮忙,毕爷又想抽烟,想到孩子,忍了回去。
起身走到小棺材旁,静静的看着里面的小人。
他不怕,也不忌讳。
都说这种早夭的孩子煞气重,要早些弄出去埋了。
还不能入祖坟。
毕爷想着,这是自己孙女啊,他盼了几十年的孙女啊,怎么能随便埋了呢。
儿媳妇和老婆子都舍不得埋,他又何尝舍得。
他都想好了,要给孙女买发夹,买裙子,买好吃的奶糖,城里小姑娘有的,他孙女也要有。
可恨啊可恨……
“乖乖啊,那真的是你吗?你也知道家里人舍不得你,回来了是不是?”
说来奇怪,天不算凉,但放置了七天的婴儿,一点异味都没有。
除了脸色不像正常的孩子,也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
不准宣扬封建迷信,世上没有牛鬼蛇神,可眼前这些,又该怎么解释?
毕家人都觉得小人半夜可能会发烧,结果小东西迷迷糊糊被喂了一碗鸡蛋羹后,睡得直打小呼噜,一点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