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斯特里克兰德的画像1（2 / 2）

我从没想过这个事情，每一幅画都是至关重要的。

“十五岁的画像有二十副，而我是独一无二的十六岁。”画像傲慢地说。

这让我陷入沉思，屋子就这么大，画像已经很拥挤了。或许我能说服其他画像，将它们先放起来，过几天再拿出来和其他画像交换着挂出来。

十五岁的画像们愤怒地指责我：

“你怎么敢将我拿下去？！！”

“你忘了我陪你过十六岁的生日吗？”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自私鬼，你休想将我拿下来！”

二十张画像在我耳边吵闹，我拼命解释这只是简单的轮换制度，所有画像都会替换，所有画像都有被挂出来的时候。

但那些狡诈，自私自利，花言巧语的画像用各种理由推脱。

“我挂在这里的时间更短，应该让他先放下去。”

“我们相处的时间更长，阿兰尼德，我们不应该更有感情吗？”

“我在这个狭小的位置忍受了1年，你应该让那些在客厅里的家伙先离开。”

整个房子变成一张叽叽喳喳的嘴，每一副画像的嘴脸都一样可恶。我忍无可忍掏出魔杖指着他们，让他们闭嘴。

画像们一同安静下来，数百双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我，我被残忍的目光包围，觉得他们熟悉又陌生。

“你要违背我们吗，阿兰尼德？”

“就因为你比我们多一根魔杖？哈哈哈！”

画像肆无忌惮地嘲笑我，我的愤怒轻易就能被点燃，因为我干枯的心脏中没有一滴血，火焰在里面燃烧。

从没有人敢嘲笑我、忤逆我，这嘲笑让我难以忍受。那一瞬间我忘了自己有多么珍爱这些画像，我只觉得他们可憎可恶，只想用最恶毒的咒语毁灭他们。

我全然忘记了六岁那年画师对我的告诫：千万不要破坏自己的画像。

厉火燃烧时，我觉得一百万只蝎子在啃噬我的灵魂，我被分成了数百份，眼前重叠着无数的倒影。

那些模糊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声嘶力竭地尖叫声指责我、咒骂我。画像的颜料融化，从相框中流下来。它们太多太多了，融化的颜料凝固成一个巨人，斑驳的眼睛和嘴巴从全身各处长出来。

“好痛啊，阿兰尼德！”

“你忘了我是怎么陪你说话的吗？”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的第一个画像。我朝你笑的时候你多么开心，你忘了吗？”

颜料形成的巨人朝我一步步走来，地上的其他颜料伸出手，长出眼睛和嘴巴，凝视我，质问我。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为什么要对待你自己？”

房屋开始发出摇晃的咯吱声，我晕头转向地捂着耳朵，闭上眼睛，梦魇并不会因为我逃避就放弃追逐我。

最后的最后，在房屋倒塌时，我凭空出现在距离燃烧的建筑很远处的空地上。

一只额头上有伤疤的家养小精灵和我一起看着倒塌的房屋，颜料巨人从地上爬起来，抓向其他房子。不远处的病院也开始燃烧起来，凄厉的惨叫声和火焰把夜晚烧成了血红色。

家养小精灵让我快逃吧，我会被抓走的！会被抓进比精神病医院更可怕的地方，永远也无法出来！

“离开这里？”我应该去哪？

小精灵抱着一个餐盘大小的圆形包裹，递给我，告诉我这就是我唯一的行李了。我麻木地接过来，打开。

里面是一副只有背景，没有人物的画像。

相框上雕刻着我熟悉的名字：斯塔林?斯特里克兰德（1926.10.10-至今，创作于1932年10.15，绘制人布鲁诺·陶德）

至今……

他没有死，他的画像也是活的。但他们都逃走了——从我身边，从斯塔里克兰德的封闭庄园里，永不回头地离开。

“呵呵……哈哈哈……”

我发出一阵苦笑。

我将包裹在画像上的旧布料递给家养小精灵。

“你自由了。”

那个我连名字都不记得的小精灵朝我鞠了一躬，幻影移形离开了。

我失去了所有，我早就失去，但直到今天我才离开。

我离开英格兰，向北走，带着仅有的，空白的画像。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和过去越走越远。我想起来我的兄弟从来没喜爱过我和我的父母，他从来都是无聊地坐在高处，安静地看着我们，就像一副静止的画像一样。

我也记不起来妈妈说斯塔林是因为什么去世的。重病？意外？天生的不治之症？他就像一只停留了足够长时间的小鸟，突然飞走了。

不，她根本没有说。她甚至……不愿意为他……为我编造一个理由……因为她也是一个天生的斯特里克兰德。她是我的母亲，同时也是我父亲的堂姐。他们在结婚前就拥有一样的姓氏，我以前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或许，这意味着我生下来就会是一个有缺陷的疯子，我的哥哥也是。

而他留给我最后且唯一的礼物，是一副和他一样冷漠的画像。那幅画中的人跟我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笑的人只有我。

或许有一天，我会在很远的地方见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又完全不一样的人。

又或许，那个我没有去过的魔法学校里，有写着他名字的试卷……

如果我再次见到他，我们会说什么呢？

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他吗……

……

《斯特里克兰德的画像》：一个从没有在画中出现过的6岁孩子。

据拥有者描述，他曾在夜晚见到过里面的人，后来发现那是树叶倒影的错觉。

有人很好奇画像中的人到底去哪里了呢？画像拥有者警告他不要打画像的注意，抢走食物后就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