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怎么办15(1 / 1)
羡鱼奔着寺门刚走出几步,忽然感觉到,这寺内空无一人,周舟父子也无影无踪。他有些疑惑,这些天无意识的羡鱼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他转念一想,并向四下张望,看到满地晶莹剔透的业火在流淌,他明白了:以前寺庙的人估计是拜这业火所赐,成了飞灰。但是这火是谁放的?羡鱼瞧了瞧手掌上四个跳动的小头,不禁嬉笑出来,说道:“真淘气。”
羡鱼回头看看,瞧见坠在地上的两件衣衫,倍感眼熟,盯了一会儿,他一拍脑门儿道:“这不是旅店那两人的衣服吗?”而后他又掐上腰,恶狠的瞅着两件衣服,嘴上骂道:“真活该,烧死还算便宜你们俩。”说完还不忘啐上一口。啐完不解气,羡鱼淌着火去大殿前寻到掉落的匕首,拿来到衣服前。他现将手上的小鸡放到地上,再将两件衣服摆好,腰部重叠在一起。羡鱼把匕首反握,重重地插在重叠的腰部,匕首扎进方砖里,将两件衣服钉在地上。
扎完起身,羡鱼长舒一口恶气。
随后,他心满意足地抄起地上的四只小鸡,大摇大摆,摇头晃脑地朝寺门走去。
蓟县县衙内。焦头烂额的假骆县令在县衙府中走来走去,密密麻麻的踱步声在空旷的县衙府中形成回响。“嘭”一声巨大声响打破了县衙内的寂静。假骆县令望着地上的裂隙,不但没有任何责备的欲望,反倒大步上前,十分期待地缝中的老李带来的消息。在老李还没出来的时候,假骆县令问道:“怎么样?”
老李闻声从缝中窜出,带出两缕沙土。老李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想要作揖,但是两只手刚从袖子里露出来就缩回去,腰是一直弯着的。老李的眼神望着地面,好像什么东西落在地缝之中。假骆县令见他这番一反往常自信的模样,心里便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假骆县令本来炯炯有神的双眼此时失去光彩。假骆县令背手慢步踱到桌子后面,轻拉座椅坐上,细细挑选笔架上的毛笔。
老李见状不知所措,便硬着头皮说了句:“启禀大人,城外方圆十里内,并未发现那二人的踪影。”老李说到这,小心地抬眼看看假骆县令,但只是瞥一下就赶快低下头。他接着说道:“但是城内部队的结果还没出来,所以那两人可能被窝藏在城内的某个隐秘角落。”老李此时面露笑容,壮着胆子抬起头,盯着假骆县令。端坐在桌前的假骆县令没有怒容,没有急相,只是握着挑选好的笔,沾墨作画。老李见状,立刻收回脸上笑意,识相地道:“大人您先忙,小的先行退下,有消息第一时间定会禀报大人。”说完老李踏着小碎步退出县衙。
此时故作矜持的假骆县令握着毛笔的手骤然发力,竹质的笔杆从中折断,笔尖的余墨甩在假骆县令的红色蟒袍之上。他猛地起身,把身前的桌子推飞出去数丈远,撞在远处的立柱上,崩解成碎木片。假骆县令原地生气跺脚,每踩一步,地就震一下,剧烈的振动带着屋顶摇晃,陈年的榫桙交接处积攒的灰尘全被抖落下来。
踩了十几步之后,怒火渐渐消灭。他席地而坐,吸一大口气之后缓慢吐出。重复几遍后,他的心境逐渐平复。假骆县令盘腿坐在大殿之上,两手撑着膝盖,挺直腰板,两眼平视前方。他缓缓闭眼,心中精细地盘算着当前局面,眼皮不时地抽动几下。
过了半晌,他缓缓睁开眼睛,眨巴两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随后自言自语道:“唉——当下就只能如此行动了。”假骆县令一手撑地,迅速收腿起身,整整衣襟,向大殿外走去。
走到殿外,大喊:“来人,备纸笔,研磨。”巨大的声响散去,可只有巨大的回音回应。他又喊了一句,还是只有自己的回音搭理他。这才想起来,这县衙里面的人丁都被自己安排去找周舟父子俩。假骆县令悻悻地回到殿内,自己趴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拾起散落在各个角落的宣纸。自己把撞碎的桌面按照断面拼起来。他把宣纸摞成一摞,直接放在桌面上,然后在地上捡起断笔握在手里。而后,用另一只手,“嘭——”一声,使劲砸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假骆县令扶着腰,艰难起身,嘴上道:“哎呦——我这腰——”假骆县令反曲身子,从腰间发出“嘎巴”一声。假骆县令直身缓了一会,又弯下腰寻找丢失的墨块。终于在一个柱子底下发现了。他下腰把墨块捡起来,放在手掌上,吹下上面的灰尘。接着,他把墨块放进刚砸出的坑里,然后他坐直身体,向下咽气,只见他腹股间一胀一瘪,交替数次,咽喉处喉结跳动,嘴部愈来愈鼓。最后,“呕——”一声,把嘴中的水精准吐在刚刚的坑中。假骆县令两只胳膊肘撑着地,整个人趴在地上。他抿一口笔尖,蘸着坑里的水点在墨块上,重复几次,见笔尖转黑,便开始在宣纸上书写信件。一刻不到,信件收尾。
假骆县令举起信件仔细端详检查。右上的“尊右”字眼十分醒目。向左看,连续数列蝇头小楷令人头皮发麻,最后左下,落款“贾德仁”笔画孔武有力,不卑不亢,字体方正,躬自谦卑。贾德仁从右至左,轻吹纸张,看墨干透了便把它卷起来,放进衣袖里缝的袋子中。
贾德仁两手环抱在小腹前,隐藏在垂地的衣摆之中。他缓步走出大殿,走出县衙大门,走上街道,走进街对面的大理寺,找到马厩牵出一匹马。起身跨上马,沿着街道前行。走到一家名叫“三碗不过岗”的酒馆附近,翻下马,走进去,看见趴在地上,喝的烂醉的老李,他枕着自己的呕吐物,嘴上模糊地嘟囔着:“贾大哥,人我一定帮你找着。一定……”还没说完,又“哇”的一下吐出来。贾德仁一只手夹着鼻子,另一只手把他从地上拎起来。贾德仁把老李的右手跨在自己脖子上,从内衬摸出钱袋,整个扔给店家。被贾德仁架住的老李挣脱几下,侧眼看到贾德仁刀削般方正的下颌,突出的高鼻梁,还有鼻梁之上那熟悉的刚毅的眼神。老李顺势靠在他肩上,含糊不清地说:“大哥,你来了。”说完,他沉沉地在贾德仁肩上睡去。呼噜声震天响。
贾德仁架着老李在街上龟速行走,老李的呼噜声引来数道嫌弃的目光。二人在一家旅店前住脚,贾德仁从另一边内衬摸出一个钱袋放在店家桌前便径直上楼入住客房。
贾德仁把老李摔在床上,这一下把老李肚子里的食儿震出不少。老李哎呦一声,说道:“大哥,您轻点。”贾德仁出门找店家要来一壶茶水,直接倒在老李的脸上,不耐烦道:“赶紧给我醒酒,喝酒误事,办工事期间不得饮酒,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老李打着哈哈道:“老大,这不赖我,那酒家出言挑衅,非说我三碗不过岗,我只好证明给他看。”贾德仁一听这话,便直接把茶壶嘴塞进老李嘴里,硬生生把茶水倒进去。嘴上还说着:“就你小子话多,赶紧给我醒酒,我还有事要给你办。”被茶壶嘴插住的老李刚要说话,就呛一口水,剧烈的咳嗽,贾德仁壶嘴不松,还是紧紧的塞着。壶嘴插到老李喉咙,他喉咙一阵异物感,又“哇”一下吐出来。贾德仁见他本来赤红的脸变得煞白,就立刻出门寻来一桶水,整桶泼在他身上。老李背着突如其来的冷水激的一哆嗦,立马起身。贾德仁看他目光凝聚,心想酒醒的差不多了。于是开口道:“老李,你虽然办事不靠谱儿,但是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老李看着贾德仁发懵。贾德仁继续说道:“我手上有一封信件,得请你帮我送到咱们的总部,谁也不许说。如果你被截胡了,销毁信件。听明白了么?”老李点点头,呆呆地望着贾德仁。贾德仁搂着老李从客房出来,旅店众人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老李不禁发笑。
贾德仁搂着他到旅店门口,把他送上马,补充道:“送完消息回到这个旅店,我等你。”老李回头看看旅店门口的牌匾,瞧一圈周遭事物。默默点头。贾德仁会心一笑,重重拍一下马屁股。那马应声窜出,老李拽着缰绳,稳住马身,飞快的跑出去。贾德仁望着老李走去的方向,看了许久,才回到店内客房。
贾德仁抹抹身上的呕吐物,脱下红色蟒袍,叫来小二,吩咐道:“把衣袍拿出洗,把我这屋子打扫干净,我半个时辰之后回来。”说完,从内衬摸出一袋银子扔给小二。
那小二点头哈腰,接过一袋银子,恨不得跪下答谢。
贾德仁出门,去街对面的酒家点了两碟牛肉,一两酒,独酌。
日薄西山,客房中的贾德仁没有等到老李,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