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玲珑32(1 / 2)

金匾上,篆字铭刻着“锁骨玲珑塔”。

见有人接近,护塔的八方金刚,持杵轮器,怒目狰狞相向,飞檐上的镇塔飞禽,纷纷呼啸起寒风,上下盘旋,围着你凄厉地嚎叫,飞跃下塔的猛虎,双目放电,一声震啸,塔即飘摇,连可爱乖巧的白鹿,也瞪出溜圆眼睛,令你仿佛置身冰窟,生出无限寒意……

赤脚僧人大步迈了进去,它们也不围他,只对我绕来绕去,我走一步,蓝狐紧跟一步,一只朱雀还啄着我的手,似乎要一口吞掉我,我气不敢出,更不敢动。

塔门就要合上,我急得汗要出来,“高僧,我过不去!”

他至此方才回头,不禁笑道,“无碍,孩子想你啦,你只管往前走,他们入不得内。”

我大着胆子,往前走,他们确实跟着我,但是入了塔门,他们却是不停徘徊,哀嚎不已。

入了内,我疾步跟上,不知是不是佛音无限,我听不到身上的吱哑之音。

纳闷之际,何僧从一边冒出,用禅杖挑着一副纤细晶莹的玉骨,它们节节对称,段段相连,好像活动的竹节一样,哪怕禅杖一动不动,缤纷垂下,摇曳生音,随便入耳一听,也是一段清越的歌声。

“在这儿呢,出去时定还你。”

“不用,千万不要!”我连连摆手。

没有这副异骨,哪来这一世的烦恼与不祥?佛门的法宝,自然还是安放自家为好。

他不再言语,眼神闪过落寞,随手挂到一尊和善的菩萨像上。

“佛宝放佛塔,最好莫过此。” 我笑着舒眉,这才是佛骨最佳的归宿嘛。

“菩萨岂能泥胎塑身?不过徒有虚名,罢了,罢了,我们自不用管它。”

他挽着我,欲待我遍观塔景,我被他引着往前,但刚才那尊菩萨像,似乎闻言不悦,朝他翻着白眼转了转脖子,可惜,它只看到了我的侧影。

转过玄关,方知到了另种天地,脚下清凉明亮,幽香沁人的香氛缭绕不已,隐现闪烁着的是明灿灿的树林。再走几步,才看清是金枝金叶的金棕榈树,金屋置树,而且叶叶椭圆凸起,脉络清晰如刻,微风吹过,金叶左右相戏,泠泠作响,像树下的清泉在轻快地歌唱……

他坐在树下,摘下一片叶子,念着上面的符文:

“佛国清誉,万古长明,人生虽然只有一世,但从来不是一时,哪怕朝生暮死,也不妨闪耀百代,用一己之力,泽一代福祉,岂止浮屠,善莫大焉……”

我随之看去,每片叶上都有金经梵文,他和我畅谈上面的佛国理想,众生福祉,极乐世界,似乎忘了我随他来的原因,他讲完,金叶落水,化为屡屡香氛。

我拱手作揖,“‘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①,何道千一女子,偶然闯入这世,无力背负宏伟使命,大师能否告知,我如何才能回去?”

“你来人间一趟,岂能了无痕迹?殊路同归,道友,请随我移步访塔。”

他一改疯癫,客气起来,我起身相随,阶梯通透如镜,旋螺而上,踏上最后一阶,眼前呈现了一个水银的世界。清雅的芳香沁人心脾,银色的莲花,高矮不一,小大各异,在静若明镜池面上,亭亭玉立,次第放开……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它们同源同宗,姿态不尽相同,”他指着那些拥挤的蓓蕾和盛放的莲花,“相争还是共赢,何种姿态,它们都根植这方水土,阵痛磨合后,刹那芳华,清芳悠发。”

身处纷乱时代,五胡乱华还是刹那芳华,跟我关系不大,我关心的就一件事。我又提醒下他,赤脚的他,倒不高兴了,不悦地带我继续爬梯上去。

到第三层时,我大概明白他为何不愿上楼,气喘吁吁地他,一屁股坐在最后一阶上,垂着头,手指着前方,“道友,你自己去看吧。”

顺着他的方向,琉璃世界,碧色原野,我找了一圈,全是不知名的花花草草,脚下野生的藤蔓,还险些拌倒了我,踉跄之际,腿上的白衣多了几道绿痕,隐隐起火在痛。

“大师请明示,我眼拙寻不到出路。”

“哎,一国的瑰宝,拌脚的杂草,时也命也,有何区别……”

他背靠翠山,哀叹连连,心思完全飞了,我好像跟他聊聊,哪知他自言自语,等我到身旁时,已经扯起了呼噜,鼾声如雷。

好吧,我自己上。

沿着扶梯,我逐层上去,砗磲铺却的洁白净地,神态各异的蜡像肩上,挂着芳香四溢的花鬘,塑像背后是的宫殿院落,珍珠磨沙,砗磲铸成,园中的花草也是白菊白草,白色**阵一样,绕来绕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好继续往上。

这一层是色泽鲜丽的玛瑙王国,珍宝器玩,在玛瑙架上争奇斗艳,册册书籍,泛出荧光,照出匣子的百态模样,琳琅丰富,乱人耳目,可与我的期盼无关,更无一个留在我心间。

到达琥珀小屋时,我也觉得沉重疲倦,就坐在了琥珀铸就的门槛上,蜜色的阳光洒过小院,桑树、桃树枝头满果,池里的游鱼咬着浮萍来去,小猪仔在圈里埋头拱食,厨房升起熏黄的炊烟,主人估计不怎么会生火,卧室内,被风翻起的书泛着黄……

奔波在外,拖着疲倦的身躯,栖身于此,何尝不是一种小确幸。

真地好想回去,玲珑七宝塔,宝塔自七层,别休息了,再坚持一下,前面就是最后一层。

这是一扇带锁的门,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只饥饿的极乐鸟从花窗内飞来,优美的喙几口啄掉了小巧娇艳的珊瑚锁。

推开门,是记忆熟悉的模样。

大门正对着的是一座凿开的洞窟,洞窟内,是一尊白玉菩萨,她细颈削肩,梳着圆光髻,上着白绢短衣,下着十二幅石榴长裙,肩披佩帛,褒衣博带,高挑立于莲花台座之上。

髻边簪的鲜花,如雨落下,转瞬又绽放芳华,如她含情的微笑,脉脉映在银铃项圈上。

莲台后是耀眼的头光,我恍然失神,她却步下莲台,款款相对而来,“道千,好久不见,如今可还习惯?”

“究竟我是你,还是你是我?”

我望着这个除了铃饰,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她闻言笑道,“有何区别呢,我在塔里受人供养,你在世间渡人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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