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章 蝴蝶51(1 / 2)
槐上的雨,清凌凌的下过清晨和黄昏,左右宫墙,白涔涔地绵长到夜幕之中。
小七七,你安心睡,要做个好梦,醒来也能对着母亲笑……
我吻着含笑入睡的女儿,给她小心盖好小锦被,踮着脚竭力轻轻地离开。
还好,搬到夏宫后,她没有不适,还少了先前的敏感孤弱。没被我犯魔怔掐死,无恙健康开心得活着,就是对我唯一且最好的安慰。哪怕只身到鬼门关住,我也没有任何怨言和犹豫。我倚在画柱上,疲倦地闭上双眼,可是眼前总有人,两片唇颠倒乾坤地陈词——
“不,就因你这个魔,我们母子才要避难于此。”我对着夜幕,自言自语道。曾以为花言巧语,和无度的**,是我最后悔入的陷阱。如今方悟,他是魔,是顽固的疾,是最大的痛,离开他,我才清醒一点。
野人,赌鬼,强迫狂,他充满激情生命力旺盛,是一个极具诱惑的完美情人,但不一定是个相持余生的丈夫,那么多生活上的不适,每次我都说不过他,每次都以我的妥协告终,他也不是志向做小丈夫,虚伪,无耻,阴狠,隐忍,善辩,他生就有两面派的功夫,政权场才是最适合他表演的舞台。没有他,还有孩子……
“夫人,公子在外!”
睁开酸涩的眼,奶娘轻声报道,我忙起来,转念又觉得没必要。洗漱好,慢吞吞去开门,手在琉璃花格前停住——外面的身影,一见,估计我又会被洗脑。
我回到床边,没拉床的帷帘,对着窗外清新的初阳出神。
“这儿太不吉利,千千,快跟我回家——”他进来,就拉我的手。又要故技重施,我心里莫名起火,挣开手,还给他一个巴掌,“还不是替你还风流债!”
“是我!”宇文导捂着脸,委屈说道,我一回头,右手和脸上一同发起烫来。
看七七时,宇文导提出带她回家纳百福,我点头。没多久,满身风尘的他,陌生地现了身。
“都怪我,害得你和孩子遭罪。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他闭眼,双臂紧紧地抱着,好似我才是身上勒出印痕的铠甲。
不,我要挣开他。
他唇上额上尽是干枯渗血的裂痕,刚下马卸甲,还没来得及洗尘解劳。我没帮他解忧却敌,他的信,我一个字都没看。
“我不会挡你前程,更不会跟人共享爱人。”慢慢推开他,我忍住饱胀的泪水,“约好的‘各不干涉,好聚好散’,你忘了吗……”
他一怔,额上的新划痕,冒出线线鲜红,“哪个挨千刀传闲话!我心里身边只有一个你!”
我离开他的视线,他追上来红着眼。
“洛阳确实来了委任,我还没表奏回复,陛下是准备许嫁新寡的妹妹,可我有你绝不会答应啊。是不是萨保在家做得不好,别看他人高马大,心还是个小孩,说错话做错事难免,对我不满你直接当面说……”
“他没错,你也没错,错的是我,”想了许久,我决定全告诉他。
“我不该跟你在一起,我祥不祥无所谓,但孩子不能活在诅咒中,跟爱无关,如果非要说,我不爱了,太累了,只能放手,你听明白了吗。”
他一脸疑惑,一时无言,伫立在原地,约莫两刻后,他方悄无声息地离开。
早走早好,我伏在窗前低泣。
待到暑气渐消,鸣蝉缓歇时,才听到乳母在轻声哄着嘤嘤哭啼的孩子。她又不舒服了,我没心情擦拭,也来不及穿鞋袜,跑过去忙去看——
乳母垂手闲一边,已经换得整洁的他,他还在抱着轻拍着。看到我,他小心把已止啼的她放到小床上,“我就在隔壁,有鬼也会先找我。”
他,何时竟也搬了过来?
当噩梦不再频繁时,我平复着心情找到他,希望他及时抽身离开这里。
“你夜夜睡不好,心烦郁闷到悲泣,我路上要是知道,绝不会离你这么久。”
他红着眼睛,呵气暖着我的手。我再也忍不住,抽走冰冷的双手。
“我怕失去的太多,怕想要的更多,怕不能左右的太多——”
他紧紧拥着,吻过那些错过的泪水。
“路上,我遇到贺六浑派来的侯景。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不能体贴入微却一直喋喋不休……”
“我更怕你离开我,不要一人担着,好吗。”他喃喃道。
“一见你,我就好累。”理清的脑子,也变得不清楚,我闭上眼,他随即张开双手。
几月来,这应是我睡得最安心的一次,没有悲啼,没有后悔,没有蝉噪,没有纷扰,只有清新的铃兰幽香,舒心的凉荫习风,安宁的温暖怀抱——
“你——”
我一眼睡意全无,这是哪里?赶紧从他怀里起来,照这个强度,他岂不得双臂残废?
“梦里你说要蝴蝶,夏雨刚落完花,我只得让人去小山谷,有你,我运气很好。”
他在地上,故作轻松地拍拍左手,抖下的白网纱,翩翩飞出不少轻盈的蝴蝶。
我伸出右手,一只肥肥的粉蝶悄然落于指上,像开在手上的一小朵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