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章 萤灯61(1 / 2)
越恐惧,发生的事越恐怖。
我捂着脸,不忍再去看地上的秋姬。请人帮她整好发衣,她无亲无故的,就地入土为安吧。道人添完最后一锹土,提醒我节哀顺变,夜凉了,先歇息。
“这帮畜生,惯会偷袭,不占地攻城,专抢掠路人,我们明天继续探听吧。”
还探听什么,人都被抢走了。一时半会东魏人不会折回,他们是路过打野寻乐子。我木然走下土丘,好像刚刚入土的是我一样。
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附近的人家,毫无例外,悉数荡然一空,哪分什么你的我的,我们找了一处靠近城门的地方坐下。
鸡鸣第一遍,有一小队人马风风火火驰来,看到生火的炊烟,来回的马嘶渐渐止住。
“道千,还好遇着了,这一带过流匪,还是我身边安全点。”
道人闻声出来,李灵杰马打转圈,两人亲热地见了面。道人想了想,有师兄在,没必要再跟着我,道观还有事情等着他处理。
“师兄,两手准备,我先回宫,在关里等你们消息。”
“不到百里,就出了这祸事。”他在路上,说着昨天的经历,作为援军,他们刚刚在附近打了一场遭遇战。本是李弼获胜,但他右眼一直跳,走了一程,还是不放心,半夜回头巡视,临天明到了这儿。
“这帮畜生,打不过李景和,倒会和老百姓横。”
他牙咬得咯嘣响,朝着乱蹄方向,攥紧着拳头。他都没办法,我愈加慌张。他伸手拭去泪,任由缰绳在眼前甩荡。
“别急,纯粹意外,走不远,除了秋姬还有别人,不会让他们怎么着。我们肯定会找回来的。现在要我们不能再出差池,尤其是你……”
是的,我止住泪,他点点头,随后策马扬鞭。
当我见到宇文泰,已经是第三天的深夜。
独孤信向洛阳紧急求救,但蹊跷的是,一路援军刚到,围困金墉的魏军自动解围北去。有元宝炬驻跸,灯影里,主持会议的是贺拔胜,而他们还在商量如何行军。灵杰回来时眼睛红红的,更不要说一直亲力亲为的他。
或许,姐弟俩,跟他无关,某种意义上,未尝不是好事。
沥沥小雨,唤起洛阳河桥血色的记忆。
等他们全散去,我下定决心,还是上前跟他说清。
见到我,他一脸难以置信,“你不是坚决地要回潼关?他有事,直接跟我说。”他放下李灵杰的名牌,转向一侧。
“是我,我要找你。”不拿名牌通报不来,我转身,鼓足勇气上前,“入秋后,洛阳的蝉消停了,金墉的更不用管。”
“如何攻守,是男人的事。”他心不在焉,疲倦地眨着眼,“养好身体,照顾好他俩,这才最需要你上心。”
“我没事,他们,自然也不会怎样,”我立即拉回话题,“你也知是诱饵,这次高欢率军垫后,显然吸取教训,有备而来,事不过三,不能再赌他们不知情。”
“你怕侯景阵亡?”他抬起眼皮问道。
“我不能看你落水不救……”
“我会水,不要你救。他们睡下了吗?这边晚上比较吵。”
他不为所动,我只能继续劝。
“灾荒后,谁的日子都不好过,虎狼为了养家,还要选择养寇,这个时候智者,应选择稳定后方,而不是赌运气博名声,救一条还不明晰的蛇。”
“我不是英雄,如愿,他,也不是蛇。”
“可是,”我目不转睛,他的食指压住我的唇,淡淡笑道,“说到口干,你还没说她俩如何。临走前,我想看看他们,尤其是弥俄突。”
一肚子话,坠入悬崖。在他殷切的神色下,我牙齿打着颤,又不得不回答。
“他们丢,丢了。”
他以为幻听,好几遍后,他双手扶桌,直直地问怎么丢的怎么找……
我也想知道,“当时指不定能追,现在还怎么去找。”
“他丢了,我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前天早上还要抱抱,我现在才知道他们丢了!”
他喃喃不已,仰头叹气,忽而,晶莹的目光电一样射来,“是不是昨天你来时,他们就丢了?李灵杰不说,不是他亲生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问,你还要蒙我在鼓里?”
我望着他,随口飘出一句,“说也找不着,倒可能成为要挟。”
“你不愿追,告诉我去找啊!我认为你身边安全,才把他们都交给你!结果丢了,他们那么小,你做母亲的,弄丢了他们,还心无波澜!”
我不甘心被质问,“是敌军劫的,你冲他们吼去!再说,你会舍身换对面的他们吗?”
咄咄逼人的他,顿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里,此时写满了惊愕。
“是骨肉,也是软肋,对你来说,更是负担,他们不在宇文家,未必就是不幸的事。”
他在犹豫,似乎权衡着利弊,“我不找,不让他们认父,是为了他们着想?”
“宇文君,你真为他们考虑,就不能为他们免场战事,帮他们在佛前积点福德……”
啪——
只一下,脑袋嗡嗡成了蜂窝,从头到心,被蜇咬地全是伤口,迟疑了几秒,我用手摸过去,是的,手上也落了血滴,热的血,在冷风中,散发着淡淡熟悉的药香。
我侧首望去,从长袖,又飞出几滴鲜红,在背光处,将话也染得如血殷红。
“是我负了你,你恨我,要报复,冲我来,可两个孩子那么小,就因为是我的孩子,你不是不愿意生,就是生下也不愿养!七七你差点掐死她,我儿子那么聪明,你让他出家当道士!”
“何道千,你宁愿生被糟蹋怀的孩子,帮那小崽子安排一切,甚至备好入木棺材,我的孩子,你盼着他们为奴为婢,就因为是我的孩子?一个畜生都比你有母性,你的良心,你的人性呢!”
“道千,你去哪儿了?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窗子哐当闯入一影,我刚一抬头,一把匕首,已经明晃晃切在旁边人的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