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1 / 2)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地震了下,悬浮窗弹出,上面写着“纪念日”三个字。

谢绥瞥了一眼手机,将屏幕摁熄,目光回到眼前的练习册上,声音淡淡:“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说完,正要将练习册合上,一只手却蓦地按在了书本的中缝。

谢绥淡漠的眸中掠过一丝讶异,终于抬眸看向坐在面前的学生:“你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坐在对面的人一头学校硬性要求的板寸,露在外面的小臂是小麦色的,能看见上面凸起的青筋和鼓动的肌肉。

春末,望海市的天气尚且料峭,可他却穿着一身运动短袖,好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冷。

他不说话,谢绥也不说,两人隔着这么一本练习册对峙,半晌谢绥轻轻叹了口气。

终于来了。

谢绥平时不愿意接一对一,但陈与山开的价格高,机构领导极力劝说,他没办法,只能来带这个今年刚满十八的叛逆男高。

陈与山是体育生,年末就要去参加校考,现在来机构补习文化课。他妈妈送他来的第一天,两人在门□□发了剧烈的争吵,险些把隔壁烧烤店老板吓得报警。

谢绥给他上课前被其他老师打了预防针。

他本来以为陈与山是那种极难对付的学生,甚至已经做好了和对方斗争到底的准备,却没想到在自己面前陈与山乖得很,除了眼神实在叛逆外,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可谢绥从未真正放过心,他觉得陈与山是在和自己装。

而现在,陈与山终于不装了。

谢绥撞上那双深邃的黑眸,淡声重复道:“陈同学,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观察陈与山的同时,陈与山也在观察他。

他的目光从老师的金丝框眼镜上滑下,于浅色的唇畔流连半晌,又落在喉结上,隔空以目光揩了对方的油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老师,今天还差10分钟。”

谢绥看了眼腕表:“嗯,下次补回来。”

“不要下次补。”

陈与山声音懒洋洋的,手却仍盖在练习册上:“就今天上完。”

“......我今天有事。”

谢绥莫名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抬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下次吧,好吗?”

“老师有什么事?”

陈与山索性趴在了桌上,一双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一寸寸地审视着他的表情:“是......纪念日?”

谢绥不愿和别人谈自己的私生活,眉心微蹙:“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好好学习。”

“可是现在不是下课了吗?”

陈与山不依不饶:“什么纪念日?老师已经有爱人了?”

谢绥不愿回答,猛地用力,将那本练习册从他手下抽了出来:“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小朋友,好好学习。还有几个月就去校考了,到时候你还有什么时间学文化课?”

陈与山扬起眉,看着他的背影。

谢绥每次来机构上课都穿正装,领带紧紧系着,扣子都严丝合缝扣到最上面一个。可如果从背后看去,黑色合身的上衣却恰好勾勒出窄瘦的腰。

禁欲又色.情。

“老师,你今天这套衣服很好看,”

陈与山吊儿郎当地翘着两条椅子腿,毫不掩饰自己带有侵略性的目光。

谢绥的动作顿了下:“谢谢。”

他将书本收进随身的包里,看了一眼坐没坐相的陈与山:“这次的单词下周上课前要考,回家好好背。”

陈与山懒懒应了一身,在谢绥要开门的时候忽然开口喊住他:“谢绥。”

谢绥拧着眉:“全名全姓喊谁呢?没大没小——”

“谢绥,纪念日快乐。”

下午四点半,太阳被高楼遮住了半张脸。今天天气不好,雾蒙蒙的,让原本橙黄的阳光泛起土黄。一对一教室里没开灯,窗口的百叶窗帘放下三分之一,光线一条一条地挤进来,让陈与山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明。

他似乎觉得说一遍还不够,又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谢绥,纪念日快乐。”

补习机构旁边有一家超市,每天晚上五点,超市里的生鲜果蔬打五折。周二下午谢绥下课后正好赶上这波折扣,花100多块钱就能买够一周要做的菜。

谢绥将正装的袖口解开,衣袖挽了上去,和其他刚下班的社畜一起挤进超市里。

他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你几点回来吃饭?今天早点回家吧。”

对话框上方的备注是全名,瞿成栋。

谢绥习惯给人备注单字,挑姓或者名的最后一个字,唯独瞿成栋,在他的联系人列表里是全名。

全名,而且置顶。

他和瞿成栋是上大学时认识的。当时学校刚发了军训要穿的衣服,谢绥有洁癖,总觉得这套粗制滥造的迷彩服上有一股陈年霉味,在走廊里找了个窗台正准备晾一晾衣服。手刚拿着衣服搭上晾衣杆,后背却蓦地覆上一具火热的身体。

少年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和他心跳的“砰砰”声共鸣,震耳欲聋:“你来了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啊!是不是不爱你爸爸我了!”

谢绥闻到了柠檬味的洗衣粉味道,像闻到了一个新的夏天。

他脸颊莫名发烫,慌乱间扣住了身后人的手腕。

似乎意识到认错人了,趴在他背上的人有些尴尬地放开他,后退几步。

谢绥转头,看见了一张青涩的,满是尴尬害羞的脸。

“对不起啊,我以为你是我朋友,”那人说,“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谢绥抿着唇,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没来由地笑了起来,原本背井离乡的孤独都被冲淡了不少。

对方看见谢绥笑,拿不准他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懊恼地挠了挠头:“我是那个......隔壁金融专业的瞿成栋。哎......你别笑啦。”

“我是谢绥,”他说,“英专的。”

或许人与人之间比较深刻的羁绊,大部分都来源于一场误会。

谢绥在大学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不是老乡,不是高中同校的同学,而是这样一个隔壁系的陌生人。

那次之后,瞿成栋和他越走越近。第二年的春天,瞿成栋和他表了白。

有三分之二的校园情侣,谈到大四因为工作问题和结婚问题都会分手。瞿成栋待谢绥极好,就差没把他捧在手心里供着了。谢绥太贪恋瞿成栋对他的好,原本已经过了省考的初试,因为瞿成栋的offer在望海,于是他放弃了复试,在望海的一家教育机构找了个英语老师的工作。

瞿成栋在公司做的不错,就是太辛苦了,为了争一个位置,周末都要去加班。谢绥虽然是个内敛的人,鲜少将什么情啊爱啊表现出来,却实在为瞿成栋的身体担心。

两个人先前谁也不会做饭,晚上要么打包瞿成栋公司食堂的饭回来,要么点个外卖。谢绥觉得外卖不健康,全是地沟油,于是从没做饭的人为了瞿成栋买来食谱和锅碗瓢盆,自此下班之后泡在厨房的油烟里,没有课就在家照着食谱钻研有营养的菜色。

谢绥一双读书写字的手烫起过水泡,菜刀割出过伤口,血流不止。

那次他险些削掉拇指边上的一块肉,疼得掉眼泪,委委屈屈地给瞿成栋打了电话,说他的手被刀割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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