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逢1(2 / 2)
——赵雾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柴扉扣响,门檐太低,他微曲着身,一身简约的衬衫休闲裤堪称光鲜模范,本就不大的空间瞬间局促了起来。
木门的油漆不知道多少年前涂的,已经完全卷翘剥落,露出毛扎的里料。
关不上的朽木门在他的指节间颤动,拼接的木板抖了抖,差点当场散架解体。
木料哗啦一声,赵雾素来游刃有余的面孔第一次浮现窘迫。
林惜岚闻声侧头,闷声开口:“不用敲门。”
柴房的地是干泥土,房梁上的灯泡电压不稳,电线裸露着垂下,旧电热水壶空荡地闲置在爬满黑垢的老木桌上。
赵雾打量完毕,望着那口大锅,思量后问:“在忙吗?”
林惜岚一直盯着火光的头低了下来。
只是看着火势,忙自然是不忙的,林惜岚向来捉摸不透他的意思,这会儿只兀自垂眸。
颈前的红绳玉坠熨帖地收进浅色圆领上衣里,随着她前倾的动作轻微晃动。
良久压抑的沉闷后,林惜岚忽地发问:“今晚上山的路吓人吗?”
甫一问出口,她便咬住下唇,有些后悔。
外面的雨声渐渐地小了,但土路依旧泥泞滑湿。
赵雾顿了一下,皱眉回:“路况比我想象的要糟糕。”
盘山路水泥只修了几公里,其余要么只填压了鹅卵石,要么就是纯土路,中途暴雨冲刷,这一路四轮车不可谓不惊险。
吓人也确实是吓人,毕竟意外之下,人人平等。
这问话恍若关怀,赵雾神色稍缓,正要继续出声,却被林惜岚截断。
“赵雾。”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叫他全名。
“你不该来的。”
林惜岚抬头,直盯盯凝视着他。
赵雾不像自己,他永远有选择权。
片刻的沉默。
赵雾:“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适合。”林惜岚脱口而出,旋即绷紧抿直了唇线。
赵雾回以凝视,口吻有了微妙的变化:“那什么样的人合适?”
火舌噼里啪啦的声音盖过了屋檐的水滴声。
林惜岚忽地笑了一下,觉得这样较真的对话透着一股子不合时宜的天真。
她笑意渐淡,恍惚间想起在京城时,周宴也这样问过她——那什么样的人合适?
一字不差但截然不同的问题,林惜岚从坐着的板凳上站了起来。
赵雾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唇角微微下压,像是有些伤心:“看来林老师对我有误解。”
他姿态坦然,说这话时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林惜岚久违地记起了这种叫人难以招架的气场。
锅里的水咕噜冒泡,沸腾涌动起来,寂静中,她偏头道:“水开了。”
氤氲的水蒸气升腾而上,像是林间晨雾,迷人视线。
林惜岚没有搭话,但止不住地走神,或许是热蒸汽太旺,又或许是分心,她舀水的手颤了一下,水瓢溅落,缩手再快还是被迸溅的开水烫到,手背几乎是瞬间红了起来。
赵雾眼皮一跳,利落地将人从开水锅前拉开,环顾四周后眉心拧起:“水龙头呢?”
“没有自来水。”林惜岚冷静得很快,语速不变,“冷水在缸里。”
借着橘黄的灯泡,赵雾看清了她右手虎口处的一片发红。
下一刻,她的手被浸进了冷水桶里。
赵雾捡起了水瓢,舀起水缸里的山泉水,往林惜岚的手上倾倒。
一瓢又一瓢,他单腿半蹲着,眼睛盯着林惜岚手背的红印。
林惜岚垂眸,五指在水桶中尝试抓握伸展,冷水不断浇淋下来,疼痛和肿胀后知后觉袭来,然后被抑制住。
桶里的冷水过半,赵雾重复舀起来,不厌其烦地冲洗着林惜岚的烫伤。
而在林惜岚有限的认知里,这位京大的风云人物实在不算耐心的人。
她把手往桶底沉,委婉道:“我自己泡着就可以了。”
赵雾凝眸看她:“烫伤要用流水冲洗,你不知道吗?”
头顶的灯泡又闪烁了一下。
手上溅到一点开水或油星在乡下干活是常有的事,甚至都称不上是受伤,林惜岚自己都不会慎重对待。
但赵雾单手探进冷水中,重新抬起了她的手腕。
“林惜岚。”
这是赵雾今晚第一次连名带姓叫她。
“依我看,你更不适合这里。”
他尾音微微上扬,捏紧了霜雪似的皓腕,人前素来端方持正的面容,此刻竟流露出几分不经意的轻慢。
梅枝分手那天,榆城正逢初雪,她独自窝在沙发,开了瓶酒。
壁炉的火光暖融而寂寞,侧头间,瞥见窗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小雪人。
雪人小巧笨拙,两手插着含苞的梅花枝。
少年从玻璃窗边探身出现,鼻尖冻红,眉目舒展:“醒来正巧看到下雪,忽然很想见你。”
梅枝循规蹈矩二十八载,一路平淡得乏善可陈。
然而那天,她拉开门,寒风纷飞涌入,来人肩头落满雪花,笑赠她一枝春。
天与地混作一片,年年落雪,雪落年年。
钟意片刻不歇,终于追上横亘的十年光阴。
深埋的盐树枝重见天日,结晶碎钻融化后,梅枝倏尔回首,一如数年初见。
「无数次祛魅又赋魅,我无法停止对你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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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汤达将这种物理过程与人们的心理对比,认为恋爱就是一个“结晶”的过程,为爱人镀上一层魅力光晕——这个人本身只是平凡树枝,但因为爱她所以闪闪发亮。然而盐结晶遇水融化,幻象褪去,终究会露出原本的粗陋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