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壹1(1 / 2)
秋风过岗,携起一阵寒凉。
尚未换上棉服的李小四,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树上觅食的麻雀惊得四散。
师傅孙拐压着声,道:“这都受不了,怎么做斥候?”他谩骂着,将一件汗迹斑斑的夹衣扔给他。
李小四匆匆套上,问:“师傅,这都一个月了,龙霆虎兵要是真走这条道,早该来了。”
“屁话真多,上面的事,是你能做主的?”孙拐嘴上说着,心里也直打鼓。
一年半前,燕山国以迅雷之速,占了上北国的岭都。四个月前,又攻破了和县。据上边的命令,孙拐猜测,燕山国下一步,是对准了和县最近的三蓉城。所以才遣他们守在这条必经之路上。
但一个月过去,除了鸟屎,十一卫一无所获。
“师傅,我们啥时候能撤?我媳妇该生了……”
“闭嘴!”孙拐突然将李小四摁进了草丛里,他的目光瞬间如鹰一般锋利。
山林里依旧寂静,甲虫趴在草头,蟒蛇吐信悠悠从师徒俩的后背爬过。
李小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却不敢动分毫。他怕蛇,但更怕死。十一卫的斥候团被称作上北千里耳,能望风而察,将敌人的距离、人数、装备,摸得一清二楚。
而孙拐又是斥候团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当他露出警觉,一定是周围有超出所料的异动。
李小四附耳在地,片刻后,隐约听见了马蹄声,但只有一匹马。可能是过路的。
他们埋伏的龙霆虎兵是五国一疆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重骑兵,每每出没都是震天撼地。
马蹄声越来越近,李小四确信,只有一匹。
的确只有一匹,而且他们前头的两队斥候,没有发出任何警示。但孙拐在上百场战役里积累的经验,让他觉得不对劲。
马蹄声、嘶鸣声、挥鞭声……还有,长刀破风的声音!
孙拐猛然掏出鸣镝,可根本没有机会拉响,他的手腕在一瞬间被切断。孙拐连疼痛都来不及感受,只看见一片阴影遮下,紧接着长刀宛如凿石,横劈开了他的天灵盖。
即使是见惯沙场的人,也会被这血腥的瞬间惊住。这片刻的恐惧,让蛰伏在此的斥候失去了活命的时机。黑马已经奔至眼前,马背上的人身着轻甲,翻身贴地,接回了那柄刀。
他再次旋身飞跃,瞬息间将潜伏在树上的八个斥候斩杀。斥候尸体落地时,几乎全部断成两截,他们的眼睛甚至来不及闭上。
当长刀回到草丛,李小四连叫喊都发不出,他抱着师傅的半块头颅,惊恐到尿失禁。一股腥臭弥漫在四周。
挥刀之人轻蔑地冷哼,在他面前收了力,转身跃上马匹,直奔十一卫大营而去。
这是李小四毕生的噩梦,他疯癫般告诉所有人,那个女人,是从地狱来的恶鬼。
这个女人闯入十一卫,一人一刀,将懈怠中的将士杀得措手不及。当军队集结成型,两翼又出现了举着青黑色大旗的龙霆虎兵。他们如群山迁徙,轰然抵达。上北国的精锐之一——十一卫,在地动山摇中,已经毫无阵法,尽数成了铁蹄下的蝼蚁。
贺濯横刀立马于高地,俯视着那些被踏平的血肉,以及让龙霆虎兵再振威名的贺知漾。他仰天叹息,“不贪功,静可待时机。不怯杀,动可如雷霆。样样都好,唯一不好的,是个女子……”
“侯爷,”身旁的副将提醒,“小将军听到,该不高兴了。”
“她有什么不高兴的!老子都被她架成光杆子了,她高兴得很!”
“小将军正拉弓朝着咱们……”
“我是她老子!她敢!”贺濯尚未说完,那寒光凌厉的箭已经直冲面门而来。他急忙举刀,“砰”,连退数步,方才接下这一箭的威势。贺濯那柄刀,也被豁开了一道凹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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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北方的砦河前,雍梁国的昭翎军与上北国的第六卫,联手向魏远国发起反击。
“戌时渡河,凭借夜幕,以草船假人为幌,引出魏远国,第六卫火攻灭其主力。昭翎军以楼船渡河,一万弓箭营不间断掩护。”着紫衣长袍的清瘦公子,在沙盘间布阵,一众披甲执枪的将军站于下位,听凭差遣。
那是本次联军的统帅张以舟,挂两国相印,率十万大军。
“草船借箭在前,你怎知魏远国不会用箭试探?”第六卫将军羽卯对统帅位置觊觎已久,加上雍梁与上北对立时,张以舟的兄长杀了羽卯二哥。羽卯此时故意话中带刺。
张以舟将火攻的位置标注,道:“羽将军问得不错,可惜魏远守军的箭,早已被本台借走——在你们抵达之前,草船借箭,屡试不爽。且昭翎军多次试探,魏远国现今已是惊弓之鸟。只需一丁点强攻的迹象,他们便会全力反扑。”
“你如何让他们信这是强攻?”
张以舟这次却不答,他身后魁梧的东方远道:“用千艘楼船载草人。”楼船建造不易,且是水战必备战船,很难想象有人舍得用如此大代价做假象。
“石州的楼船年久失修,上战场都不够。”羽卯讥讽道,“你们的昭翎军还有游过江的本事?”
东方远看了看张以舟,见大人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便代话道:“将军不便担心,我东方家,给本次战事供给足够的楼船。”东方家,代表着渡海都强横的东海船行。他们说船够,便一定是够的。
羽卯再没话说,只得听从张以舟的安排。
张以舟对冒犯并不追究,他将点位在沙盘上再次重复,便说可以散去备战了。只是,众将走前,张以舟又说了一句:“此战关乎两国防线,请各位勿留后手。否则,休怪本台效仿孔明。”
此言一出,一众铿锵步伐皆是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