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43(1 / 2)
这乐原城太平时候歌舞升平,乃是个人间极乐之地,可若是闹点不那么太平的事,它逆来顺受的本性就藏不住了,霎时间人去楼空,环堵萧然。
城外的魏军扛着木梯飞奔,三块巨板搭在护城河上,城上放出一阵箭雨,又安排滚石。然而魏军实在太多了,按下这边,那边梯子又搭好了,叫人顾了头就顾不了腚。
吴成捺着火气,横戟将爬上城楼的魏军劈落下地,掀倒梯子,抹了把汗扭头叫道:“援军怎还不来?”
底下飞来一排箭簇,守军灰头土脸的躲开。
“妈的个巴子,备箭!”
副将正擦着热汗的手顿住了,苦涩道:“殿下,箭方才用完了。”
吴成厉目怔了怔,望着那潮水般勤于奔命的魏军。
筠州人杰地灵,这块土地松软苏散,生不出铁骨铮铮的山,也就养不出硬骨头的人,连树都嫁狗随狗长出一副歪三斜四的惫懒样,没个体统。
一州十五郡城皆是如此,只是乐原城尤其出类拔萃,本土这些软骨头一听到魏军杀来就立马收拾包袱逃命。现在除了苦守在此的军将,城内就只剩一些走不了远路的老弱病残和过街老鼠。
虽然这疲软的乐原城粪土扶不上墙,可若是失守,筠州就要再次掉进赵雅的狗嘴里了。
聂昂冲上城楼,扒着墙砖瞧了眼来势汹汹的敌军,眼底一黑。
“赵戬那狗崽子——”
赵戬是赵雅一母同胞的小弟,靖王是也,芳龄十六,颇有其兄的风范,酷爱以多欺少搞车轮战,江湖人称“小旋风”。聂昂做梦都在问候这小旋风一家老小。
他说着一把抓住吴成的手臂:“援军已至,殿下放箭替我等掩护——”
吴成一跺脚:“箭用光了,补给还在路上!”
两人气急败坏的扼腕大骂,聂昂一咬牙:“我下去杀他一阵!”
下边何序领着三万人马冲出吊门,聂昂紧随其后,魏军当即从两边涌过来,铺天盖地。何子鱼跑到门口时猛刹住脚。
城外大片土地被鲜血淋得腥臭发黑,残肢断臂四洒,一些个开肠破肚的人横在地上,哆嗦一下就没了动静。所见所闻,都比鸠关来得激烈。
他膝盖一软。
看护他的保姆亲卫姓聂名貅,乃是他舅舅七八岁上捡来的孤儿,连名带姓都是聂小将军亲赐。为报这知遇之恩,聂貅可谓是百依百顺,唯命是听。
因小家主的缘故,聂貅爱屋及乌,也就不觉得这小外甥有多麻烦,只微微感叹了一声,顺手将他扶起来,用哄三岁小孩的语气跟他说:“小公子,那些倒下的人全都身经百战,连他们都丢掉性命了……”
谈话间,就有人被聂昂一刀砍掉了脑袋,如此这般凶残的死法让何子鱼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土狗登时歇了撵路的心思,他面色惨白,哆里哆嗦的说道:“哎哟,阿蛟这、这,怎么突然砍人家脖子啊,吓死我了。”
不知他哪个字眼刺激到这马首是瞻的保姆了,对方罕见的闷下脸来,没答他,他观望片刻就寻思着重拾旧业去驼运伤残,此时聂昂一刀刺进魏军胸膛,收刀时带起一阵血雾,叫他看得心惊肉跳,挪出半寸的脚缩回三寸。
聂昂提着长刀,溅在脸上的鲜血往下滴嗒,落到森然黑甲上。他呼啸着冲进魏军中间,长刀横扫,宛如修罗再世。
何子鱼又再次迈出脚,聂貅抬手拦住他:“公子,别为难在下。”
于是他绕道,对方按住他肩膀叹息一声:“去楼上吧,好歹也是个壮……”
说着牙疼似的把他这身板一扫,将那挤到一半的“壮”字掐断,拎着他往楼上去。
魏军的长梯增到六架,爬墙的人流水般窜上梯子,吴成砍得手麻。成堆的石头通过吊车往楼上送,被小车星火般推到外面。
何子鱼就推着小车上前来,吴成乍看到他,脸皮当即绿了。
襄王殿下的表情像是吃了茅坑里的苍蝇,又像是闹肚子:“祸害了梁州,你又来祸害筠州?”说着攥住他衣领往上一提,“最好给老子小心点,若你又跑魏营去,老子先杀了聂子驹!”
何子鱼被重重的丢出去,聂貅眼疾手快捞住他,好歹没叫脑瓜开瓢。
他稳了稳身形,就听吴成口大气粗的骂道:“屁用没有的奶娃子!”
何子鱼没跟他一般见识,跟着往下丢石头。
吴成就瞧着他虚张声势的朝下面奶声奶气的大喝一声:“还不快快滚开,当心我大石头砸破你的脑袋!”
说着把石头从那魏军的旁边三寸丢下去。吴成只觉得眼前一花,他老人家扶住墙虚弱的缓了会儿,就又生龙活虎的咆哮起来。
“你他娘倒是照着人砸啊!”
“你给人家按摩脑袋吗?用力砸!”
“去你娘的小兔崽子,我让你砸那些魏军,你砸老子的脚做什么?!”
这骂声叫下面的魏军听得如痴如醉,仰头观望那楼上指天画地的襄王以及襄王旁边垂着脑袋的小士兵,在下面叫道:“他骂得真难听,这你也能忍?”
“把石头往他脸上砸吧——”
吴成骂完城上这糟心货又急忙跟下面的人对骂,还得抽空躲飞矢,他左手提着盾牌,右手以那扎猹的姿势高高举起长戟,随即重重往下一捅,同时那满肚子火/药炸个不休。
“何清源到底生了个什么狗屁玩意,净他娘给人添堵!这要是老子的种,必得带到祖宗坟前清理门户!”
何子鱼这个添堵的玩意泪汪汪的被聂貅派下去忙碌,接伤员,跑腿,给楼上添补石块,忙得没时间跟吴成这叽叽呱呱的老东西计较。
这战从早上一直打到天黑,城墙边的尸体堆成一座颇为可观的高山,魏军吴军平分秋色。何子鱼瘫倒在空地上,吴成呵斥几声后便拿脚掀他,他闭上眼睛没搭理。
聂昂披头散发过来找人,见状还以为他死了,十万火急的扑上前大声哭嚎起来:“囡啊——”
何子鱼睁开眼,爬起来把舅舅身上摸了一遍。
聂昂全身都是血,他怕弄脏了心肝外甥,连连躲起来,被拍了一巴掌后就顺从了。何子鱼确保这人还算全乎,吊到嗓子眼的心就放下一半。
“阿咕呢?”